第一章

我是他结发十年的太子妃，他登基后却只封我为贵妃。

封后那天，我听到一阵略带惋惜的声音：

【贵妃真傻，皇帝随便说几句丞相势力大，就乖乖放弃后位。当皇帝的哪有那么多不得已，荔枝都能把小妈运作成皇后，贵妃明明是太子妃，到头来却成了妾。】

这道古怪的声音，时不时地在我脑海中响起。

说我是恋爱脑。

说皇上是为了让淑妃上位，故意封我为贵妃，让我和皇后斗得你死我活。

起初，我只是将信将疑。

直到那日，皇帝为了保护淑妃，向我的儿子下手了。

1

封后大典那天，我独坐在承乾宫内发呆，外界的热闹与喧嚣都与我无关。

太子登基了，皇后却不是身为太子妃的我。

而是丞相的女儿。

皇帝说，丞相权倾朝野，势力极大。

为了稳住他，只能委屈我，让丞相的女儿当皇后。

但我毕竟是原配，与他伉俪情深，便给了我“俪”作为封号。

突然，我的耳边传来一道活泼的声音：

【俪贵妃好傻呀。荔枝都能让小妈当皇后，她一个太子妃，怎么就不能当皇后了？赵钰这个渣男。】

【果然，男人这种生物，钱在哪，权在哪，爱就在哪。】

我被这声音吓得一激灵。

赵钰是皇帝的名字。

“大胆。”惊惧之下，我大声训斥。

这人竟敢直呼皇帝名讳。

然而，殿中除了我，再无其他人，那道声音也并未再说话。

我这是，遇上了神异之事？

我开始回忆刚才那道声音说的话。

荔枝是谁？是哪个朝代的帝王吗？

【小妈当皇后】，难不成，这个叫荔枝的皇帝，竟然娶了自己的庶母吗？

怎会有如此荒谬的皇帝？

还未等我想出什么结果，耳边又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

【这是的，贵妃是恋爱脑，不然怎么发展？】

这一次的声音似乎说了一些很重要的内容，只是我听不明白。

【谁能想到，皇后和贵妃......】

我还想继续听下去。

殿外的宫人却突然小跑进来，耳边的声音突然消失。

宫女满脸惶恐地看着我，跪倒在地，张口便是请罪。

想来，是我刚才的失态吓到他们了。

我着急听那道声音后面的话，来不及多想，便打发了这些宫人。

【......被给捡了便宜。】耳边再次响起那道轻柔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耳边这道声音的由来是什么，但我想，他在说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事情。

我仔细听来，只听到那道神秘声音小声嘟囔：

【皇后好蠢，第一次见面，就拿贵妃的封号闹事，讽刺贵妃被贬为妾，得罪了贵妃，皇帝面子也不好看。一下子招惹了最不好惹的两个人，要不是皇帝需要制衡，估计活不过三章。】

这句话后，那道声音再未响起。

2

封后第二日，我携众妃去长乐宫拜见皇后。

新婚燕尔，母仪天下。

皇后看上去红光满面，满脸幸福，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依照规矩行礼。

她看着我，居高临下，带着些许的傲慢和得意。

毕竟是皇后，年纪不大，但架子却端得很稳：

“几位姐姐虽年长我几岁，但本宫终归是皇后，后宫之中，尊卑还是要分的。你说是吧，俪贵妃？”

皇后刚入宫，正是需要敲打人的时候，我没必要做出头的椽子。

自然唯唯诺诺。

谁知，皇后依旧不愿放过我：“伉俪情深，贵妃的封号当真是妙。”皇后看着我，眼神冰冷，“说来，倒是本宫的不是，害得贵妃只能屈居妾位。”

打人不打脸。

皇后此举，着实过了。

我没忍住脾气，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刺。

看着皇后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我方觉得出了一口气。

也不待皇后反击，便离开了。

不知怎么，我想起昨天那道神秘的声音。

她说中了。

耳边似乎又响起那道神秘声音所说的【太子妃凭什么不能当皇后】和【权在哪，爱就在哪】。

这一刻，我是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皇后和贵妃之间，究竟有着怎样不可逾越的鸿沟。

赵钰或许知道，可他却毫不犹豫让我放弃当皇后。

昨日之前，我可以安慰自己，我不能当皇后是丞相势力大。

不是赵钰对我不满意。

哪怕我心里隐隐知道不对，也存在不满，但终究带着一丝侥幸。

我和赵钰夫妻十载，感情深厚，他又何必算计我？

回到承乾宫，我挥退宫人，独坐在殿内。

先皇驾崩，新皇即位，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先皇后早逝，我作为先皇钦定的太子妃，先皇的葬礼、守孝、迁宫、照顾两位生病的皇子......

一桩桩一件件，让我来不及思考赵钰话语中的漏洞。

作为赵钰的枕边人，结发十年，我不愿意相信赵钰会这样无情。

哪怕不念着十年的夫妻情分，只想想我们的大皇子，赵钰......赵钰对他，难不成一点父子情也没有吗？

【绵绵，你说，俪贵妃作为大BOSS，从头蹦跶到尾，比皇后还能蹦跶，智商一直在线，怎么面对皇帝就这么傻，那么拙劣的谎话也信了。】

耳边响起了一道活泼的声音。

是昨天那道神秘的声音！

我收回心思，仔细聆听。

【毕竟贵妃对皇帝是真爱～】这句话说得有些戏谑，显然对此不以为意，【降智，不然......】

神秘声音的话并没有说完，却突然消失了。

抱死？暴死？

同昨天一样，神秘声音的话，我依旧不能完全听懂。

可也许是今天在长乐宫的遭遇。

再次听到这两道声音，我只觉得亲切。

3

由他们的话，我免不了再次想到自己。

自这道神秘的声音出现，就总能戳中我的心事。

丞相跋扈，可我能当上太子妃，家世也不弱......

“皇上驾到——”

尖厉的声音从殿外炸响，瞬间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为了皇后的册封大典，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赵钰了。

赵钰比我大两岁，生得一副好皮囊。

罕见地穿了一身朱紫长袍，玉冠束发，剑眉星目。

他轻轻皱着眉头，看上去像是为了什么事情为难。

“听闻贵妃今日对皇后不敬？”赵钰一开口，就是问罪。

我并未着急开口辩解。

毕竟，皇后位尊，而赵钰看上去，也似乎在维护皇后。

“皇后年龄小，是任性了些，你是太......”说到这里，赵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愣了下，继续道，“你该让着她。”

赵钰的话，不像是缓和我和皇后的关系，倒像是挑拨。

若放在从前，我仍是太子妃，听了这话，我少不得要辩解几句。

不过如今，我只是低眉敛目，直接认错：“臣妾知罪。”

大概是第一次见我这样识趣，赵钰反倒愣住了。

只留下一句“好好在宫里反省”便离开了。

一时间，我倒是有些不明白赵钰究竟是来做什么？

给皇后撑腰？

可除了嘴上说两句，他并未对我做出什么惩罚。

又或者......我想起赵钰方才的话语。

让我忍耐皇后只是表象，赵钰莫不是盼着我跟皇后不和？

这个猜测让我有些心跳加速。

却也让我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哪有帝王盼着后宫不睦？

何况，我与皇后不和睦，似乎也影响不了什么。

4

赵钰的到来，除了让我认清现实，增加我的疑惑，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过那日之后，不论皇后如何挑衅，我都一笑而过。

弄不清赵钰的真意之前，我自然要听皇帝的话，包容皇后。

何况，我为妾，皇后才是妻。

妾尊崇妻，本就是应有之义。

赵钰似乎很喜欢新皇后，自她进宫以来，一直是椒房独宠。

偶尔来我宫里坐坐，也总是来去匆匆。

甚至连生病的儿子都来不及看，就会被皇后宫里的人以各种理由请走。

好在，独处的时间够多，也让我摸清了神秘声音出现的规律。

只有在午时和戌时，我独处的时候，才有机会听到神秘声音。

【没想到，皇帝为了挑拨皇后和贵妃，直接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了。】神秘声音压得很低，透露的讯息却不亚于一声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

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难不成是大皇子？

我想到这段时间一直缠绵病榻的儿子，心头一慌。

也顾不得神秘声音说得是否合理。

稳住心神，耐着性子听神秘声音接下来的话语。

只是接下来，再未听到有用的信息。

我急得团团转，却想不到什么有用的办法。

容不得我不慌。

我于子嗣上颇为艰难，成婚十年，也只得了一个儿子，如今才四岁。

正是脆弱的年纪，他身边有太多破绽，稍不注意，就可能被人下黑手。

接下来，儿子身边肯定要派心腹去照料着。

只是，这样一味防备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得想个办法，把赵钰的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

此时此刻，我并未察觉到，尽管我给自己的防备找了许多借口，但我从未怀疑赵钰会对儿子下手。

或许，这段时间赵钰的异常，已经足够让我从梦中彻底清醒。

5

依照神秘声音所言，我那日的猜测并没错。

赵钰所做一切，就是为了让我和皇后产生冲突。

我别无选择。

只是，赵钰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回忆着这几日赵钰的行为。

现在想来，赵钰似乎一直在挑起我对皇后的怒火。

而皇后对我，似乎也是一日差过一日。

这一刻，我无比确信，赵钰就是要让我们成为仇人，争斗不休。

只是，我和皇后斗起来，对赵钰有什么好处？

难不成，是想利用我爹对付丞相？

下一刻，我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或许是从赵钰编制的谎言中清醒，我的思路越发清晰。

赵钰当了那么多年太子，并非傀儡皇帝，不至于连对付丞相都需要这么迂回的方式。

不是前朝，那就是......后宫？

许是夫妻缘分，赵钰的子嗣缘分也颇为艰难，到现在也只得了二子二女。

除了我所出的皇长子。

剩下的孩子，都是从前太子府的侍妾，后因产子有功晋封妃位的淑妃所生。

淑妃家世不显，从前看着，似乎也没有多受宠。

可如今想来，却哪哪都不对劲。

赵钰的第一个孩子是她生的，为了生下皇长女，她都难产了。

当时太医都说淑妃日后怕是会子嗣艰难。

可我生下皇儿不过一年，淑妃就接连生下了皇次女、皇次子。

皇长子出生前......赵钰因为无子，导致民间流言四起。

后来，我就怀孕了。

对了，当时太子府怀孕的女子，似乎不止我。

只是那剩下的两个，一个因意外小产，一个因胎儿太大难产，母子俱亡。

想到这里，我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恐怖的猜测缓缓浮现在我的心上。

赵钰，怕是比我想象得更加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