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就好比一个吃瓜群众，突然吃瓜到了自个身上。

还是个这么刁钻的问题。

放过我吧！

我要回家摆烂！

慕容雪心里哀嚎，抬头与秦嫣然满脸担忧对视一眼，心里又是一阵骂娘。

“秦羽？”

闻到浓重的丹药味，秦羽抬头就见梁帝已到了身前，双手拢在袖中，正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心知躲不过去，便连忙拱手施礼。

“圣上，臣能说实话吗？”

“嗯？”

秦羽很是无奈叹了口，“圣上，众所周知臣自小不喜欢读书，平日不是在勾栏院，就是在赌坊。入巡检司这事，臣都还没答应呢。圣上现在要我讨论家国大事，这不是为难我吗？”

嘶！

众人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是个纨绔！

居然敢跟官家这么说话。

他秦羽是不想活了吗？

梁帝袖袍一挥，脸上浮出笑意，“你这孩子，虽说是混迹市井吧，但虎父无犬子，总归是个聪明的。”

“说吧，孤不会怪罪你的。”

“真的吗？”

秦羽双眼发亮，跟讨着糖的孩子似的，欢喜道：“那臣可就说了？”

“说。”

秦羽眸光微转，朝梁帝施礼，“臣拙见，圣上就当个笑话听吧。”

“臣要是没记错，百年前北越就跟咱们大梁定下百年不犯的盟约。可是先帝在位时，北越毁盟，还大言不惭要踏破我大梁帝都，血洗大梁过图，甚至还出言侮辱圣上。”

“五年前若非瀚海侯，北越肯定已踏破锁龙城，南下攻京都了。”

“臣是不学无术，可听了瀚海侯的英勇事迹，都恨不能赶赴沙场，上阵杀敌。”

他嘴角绽出笑意，看向在场的众人，“各位文韬武略，听到这些难道就没有热血沸腾，想投笔从戎？”

“当然有！”

有人高声附和。

在场不少人为之动容，挺直了脊背，脸上满是自豪。

大梁与北越的战事向来输多赢少，就算赢了也是损兵折将。

哪有像瀚海侯这般打得酣畅淋漓，让人大呼过瘾，痛快的？

梁帝脸上满是赞许，“继续说。”

秦羽缓了口气，略作思索，“臣想问圣上，北越提出和谈，国书中有没有提到赔偿？”

众人皆是一愣，不知他为何这样问。

梁帝眸光微动，摇了摇头，“没有。”

“这样啊......”

秦羽神情一变，连连摆手，“那就不谈。”

“为何？”

“因为打了败仗的是他们啊。”

秦羽撇了撇嘴，“古往今来，哪有打了败仗一封国书求和，说以后相安无事就能作罢的道理？”

“要臣说，就继续打，打到他们同意赔偿为止。不止如此，六十年前他们强行占领的锁龙岭以北防线七城十六州也得还回来。”

“竖子狂妄！”

秦羽话音落下，当即遭到一声厉喝。

“你这话说得轻松。锁龙岭北麓十六州易守难攻，哪是那么轻易能要回来的？”

“若再轻易开战，我大梁必败！”

说话的人正是当朝国丈，陈北玄。

他一出声，周遭气氛登时变得诡谲。

“陈大人，你就这么肯定，我们会输？”

秦羽高高扬着下巴，声音陡然拔高。

“我泱泱大梁人才辈出，且不说我爹信国公，就说靖安侯、威宁侯、英国公等人，也都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辈。如今更添一员猛将。”

“他北越要真能打得过瀚海侯，又何必提出和谈？”

“既然是和谈，那不就得拿出诚意吗？”

“纸上谈兵！”

陈北玄眉头紧皱，沉声道：“你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也敢大言不惭......”

咚！

谁料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羽推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蒙了。

梁帝也傻眼了......

陈北玄......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丈！

他秦羽有几个脑袋，当众驳斥国丈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敢动手？

这哪是纨绔啊？

根本就是秦家的催命符！

“竖子！你敢推老夫？！”

陈北玄怒不可赦，但碍于帝王驾前，只能狠狠咬着后牙槽，声音冷到了极点。

“秦羽，看在老夫与你父亲同朝为官的份上，只要你跪下道歉，老夫就不跟你计较了。”

秦羽抿了下嘴唇，很是为难道：“陈大人，晚辈刚才不是故意的。”

“你要真气不过，晚辈让你也推一下，咱们就算扯平了？”

噗！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闷笑声一片。

一旁的秦冬济因儿子刚才那话，感叹他总算有点出息了，此刻看到这一幕，脸瞬间黑得跟锅底似的。

同样黑脸的还有陈北玄。

“秦羽，老夫今日殿前受辱，必要......”

“国丈，国丈且慢！”

秦羽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拱手道：“国丈，晚辈不小心撞了你，你都觉得受到了侮辱，要我跪下道歉。这咱们大梁打了胜仗，为什么就要放低姿态答应北越无理的和谈条件？”

“他们要是真心求和，难道不应该主动提出割地赔款，年年向我大梁纳贡吗？”

居然用国丈来证实他的言论！

真真是个纨绔！

纨绔中的极品！

可细细想他说的话，却不无道理。

到了胜仗的是大梁，他北越是战败国！

古往今来惯例，战败国要给战胜国赔款。

怎么今日到了大梁和北越头上，就不行呢？

陈北玄定定望着秦羽，良久拢眉，“你故意的......”

秦羽向他抱拳，咧嘴笑道：“国丈海涵。”

说完这话，他转身朝梁帝施礼。

“圣上，我大梁建国至今已有五百年，如今四海升平，繁荣昌盛，那是因先祖以血肉之躯奠定了基础。瀚海侯与黑甲卫血染锁龙岭，为的是大梁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臣经常听戏，听评书，有这么一句话，臣记忆深刻。”

“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话音坠地，满堂皆惊。

秦羽不过二十一岁，站在文武百官面前，显得十分年轻，又很是显赫。

可就是一个人人瞧不起的纨绔，却说出了这样热血，铿锵有力的话。

在场百官大多都已三十以上，当年也是热血男儿，可这份热血早被世俗和权利斗争磨平了棱角。

此时听到他这振聋发聩的话，一个个浑身猛颤！

最是简单朴实的话，但却力透纸背。

特别是那些武将，看着秦羽双眼都在发光。

大梁这些年诗文盛行，儿郎皆以诗词歌赋为傲，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热血坚毅的好儿郎了？

不管他平日如作恶，就这一句，足够让他们心生欢喜！

久经沙场的秦冬济，这片刻的功夫心情是大起大落，失望透顶到激动，此时双手颤抖，热泪盈眶。

“这，这真的是我儿吗？”

“阿羽......”

秦嫣然瞪大了眼睛，轻轻唤了声。

她万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自己那个人人称为纨绔的弟弟说出来的......

梁帝身形微微一颤，敛着眉眼没有出声。

苏问棠等人都已傻了。

他们不知道秦羽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耀眼，但那句话他们也觉得很热血！

扪心自问，这样的话他们说不出来！

“很好。”

梁帝缓缓抬眸，眸中敛着光芒，“大梁有瀚海侯和你这样的好男儿，何愁社稷不稳？”

“秦羽，朕很喜欢你。”

他似乎很激动，三两步上前一把抓住秦羽的手。

“朕今日就封你为和谈特使，协助鸿胪寺负责跟北越使臣沟通事宜。”

“你可愿替朕办这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