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心村离腾腾镇并不远，看到村子门口的牌匾，许宣忍不住感叹。

“田心村？”

“甜心村？”

“你们的真的过上了心中所想的生活了吗？”

迈着步伐朝村内走去，路上遇到的村在看到许宣的打扮，皆是冲着他点头微笑，而许宣也是礼貌的回应着。

在这个世道，读书人还是很受尊敬的。

毕竟读书可以名理，还可以有机会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要是幸运中举，那回到村里，就是官老爷了，大家需要跪着迎接那种。

而田心村这样的小村庄，大部分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小孩子如果能熬到八岁，就要下地干活了，女孩子再过几年就要出嫁。

世世辈辈都是这样的，这不是他们不愿意改变，是眼前的困境，让他们根本改变不了。

读书，那是一个花钱的无底洞，一本书，在外面能卖到二两银子，这都够买半头牛了，而这只是读书过程中的一点而已。

就算举全村之力，他们也供不起一个读书人。

因此，随着许宣走远，一些在大树乘凉的村民们便开始窃窃私语。

“我还以为来到这里，应该是尸横遍野的场面呢。”

“没想到啊，看上去倒是挺和善。”

许宣停下步伐，看着一旁那位皮肤黝黑的汉子在磨着长刀。

一只硕大无比的肥猪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树上发出惨烈的哀嚎。

屠夫身边还围绕着几个小孩子，眼巴巴的看着那硕大的肥猪。

小孩手上还拿着不少“法器”，断掉的桃木剑、破损的镇魂铃，甚至一个小女孩头上还戴着钟馗的发冠。

“呦，没想到，我们村里里竟然还来了一个小相公。”

“今天你有口福了，田心村祭河神，任何外来的客人都可以吃上宴席。”

“看到这头大肥猪了吗？”

“这就是等下的食材。”

很快，一道调侃的声音响起，只见屠夫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许宣，开口道。

“那小生就不客气了。”

许宣并没有反驳，虽然在自己眼中，那只大肥猪是一个昏迷的妇人，但妇人头上那明晃晃的3字，就不值得自己救。

屠夫看着许宣如沐春风的样子，他感觉十分怪异。

白脸小生，身着儒装标准的读书人模样，但手上却拿着一个黑漆漆的大铁锤，背后书箧上还绑着一面旗帜。

这些组合加起来，让人看得很不顺眼。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缓缓站起身，直接将尖刀捅进肥猪脖子。

刹那间，鲜血喷射而出，小孩子的欢呼声直接将凄惨的嚎叫声覆盖，远方有干完农活回来的老者正背着农具走来。

“动作麻利点，别误了时辰。”

老者大笑的催促着。

许宣见状撇了撇嘴，也没有说什么，看了看四周，随意找了一棵大树坐下，静静等待着。

随着时间流逝许多村民也发现了这个外来者，纷纷点头示意。

他们的笑容仿佛充满了希望，有些大胆的小孩慢慢接近许宣，眼中满是好奇。

“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模样。”

许宣摇了摇头，从书箧中拿出一张白纸和剪刀，一步步折叠，并修剪着，很快，一张如同渔网般的事物被剪裁而出。

“开始啦！”

“祭河神开始了！”

随着肥猪被掏空内脏，并细细清洗后，几个大汉将其放在一块板子上，快速抬走。

而小孩也是兴奋起来，跟随着队伍走去。

许宣一路跟上去，很快来到河边，只见这里村民们皆席地而坐，一个简陋的木台上，一名身着青色道袍的道人手持桃木剑，双目微闭盘坐在中心。

那只大肥猪和鸡鸭鱼搭建在一起，两根手臂粗牛油蜡烛被点燃，散发着着怪异的味道。

许宣很快被村民注意到，在他旁边的妇人很贴心的给他让了一个位置，甚至将自己的席子分出一半。

对此，许宣也不愿意多说一句废话，微笑的点了点头，随即盘腿坐下。

他看到老道脖子上套着一根破旧的麻绳。

但村民们似乎对此并不感觉奇怪，每个人脸上都是虔诚无比。

而老道慈善的面容更是将这次祭河神的活动充满活力。

“贫道气运加身，得河神垂怜，充当代言人。”

“这是福报，所以，我也会将河神的信念传播给诸位！”

老道缓缓睁开眼睛，低沉的声音充斥着某种活力，村民齐齐跪拜。

“感谢河神大人的馈赠！”

洪亮的声音响彻河边，伴随着仪式开始，道人缓缓起身，挥舞着桃木剑，嘴里还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一名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少女被人从后面抬出，如同牲畜般放在大肥猪身边，直接将场上的气氛提升到极致。

“刘翠，你是河神钦点的新娘，此次，贫道祝你飞升，前往河神身边，永世侍奉！”

道人持剑一指，原本少女那迷茫的神色开始变换，一道兴奋到癫狂的笑声从少女嘴里吐出。

“感谢圣师！”

“感谢圣师！”

“哈哈哈哈哈哈！”

仪式还在继续，许宣注意到不远处一对中年夫妻脸色凝重，甚至能看到妇人紧紧握着拳头正欲发作，但又被男人直接摁了下来。

很快，她似乎想到什么，无力的松开拳头，低着头，眼眶已经变得通红。

在众人欢呼下，肥猪和少女同时被抬起，随着老道一声令下，两者皆被投入其中。

可以清晰的看到，两者刚入河，便有绿色的泡泡在河面浮现。

泡泡裂开，散发出灰白色的气体，狂热的村民们贪婪的吸着那些灰线，众人大叫着，争抢着。

“河神赐福！”

“我的，这是我的！”

“有了赐福，我也在不会受苦了。”

“爹，帮帮也，我抢不过狗蛋他们。”

许宣静静的看着一切，在佛魔之眼的加持下，他能够清晰的看到，一群行尸走肉贪婪的争抢着虚妄。

那灰色的气体，就是众人心中丑恶状态的体现，如今却成为了他们最大的补药。

膨胀到极致的欲望形成了可怕的浪潮，看得让人绝望。

“看来小偷的所说的一切，里面也有造假的成分啊，钟馗真的死于河神之手吗？”

“其实也不尽然，一个敢在这个世道送钟馗之人，手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如今却死了，死在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抢吧，抢吧，好好享受你们最后一顿。”

许宣重重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将书箧拿下，不急不躁的将身上的儒袍脱下，小心的放在书箧中。

身上那长期锻炼而显得棱角分明的肌肉显露，他抬起头，手持八角锤，静静注视着一切。

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底是受到了邪魔蛊惑还是自身为了逃避现实故意沉沦在这样的欲望之下。

反正许宣知道，接下来，自己要替天行道了。

这无关于钟馗是怎么死的。

也无关小偷看到的场景是真是假。

他只知道，这个村子已经病了，病入膏肓，只有来一场消除病灶的手术，或许才能够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