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年三十晚，铁卫东一个人守着那套顶楼的房子，一个人喝着酒，抽着烟，看着远处冲天而飞的烟花，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品味着一个人的孤独，享受着孤单的狂欢......

他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他看过是谁给他打的电话，黄文国、方伯、葛鸿图、父亲、林悦茜、刘雪芬、陈志斌，就这几个人轮着打了他的电话，但他都没有接，一个都没有接，一直让他们打到电话没电为止。

万家团圆的日子，他感觉现在自己接了人家的电话都算是打扰别人的团圆，想想都有罪。

他将手机重新插上了充电线，手机重新开机了。刚一开机，电话又来了，又是刘雪芬的电话，这个女警为什么老打自己的电话呢？！大过年的找自己这个民工干什么。

他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边传来刘雪芬清脆动听的声音。

“铁卫东，你在干嘛呢？有回去过年吗？”从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刘雪芬的声音显得很开心。

“没回啊！准备睡觉了，明天要工作。”他淡淡地回答说。

“睡觉？你没有搞错吧？现在才九点多钟啊！大年初一你去工作？你是不是喝酒喝多了？”

“是啊！准备睡觉了，我是喝了酒，但我自己一个人喝，所以没喝多。”

刘雪芬听到他说一个人喝，发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伤到了铁卫东了，连忙说道：“你别那么早睡啊！我们出来见见面，我就住在上次我们遇见的那个地方。”

“不出去了，很晚了，而且今晚是万家团圆的日子，出去干什么呢？”

“你怎么那么婆妈呢？快点出来，我在上次那个地方等你，如果你忍心看我在那里吹着寒风，你就不要出来。”说完，挂断了电话。

铁卫东看看手上的电话，苦笑了一下，心想这个刘雪芬的言行举止怎么就那么职业化，尤其是说话的语气，从来都是带着命令的口吻的，而且有点不讲理的蛮横。

他肯定不会让一个女孩子在寒风中等自己，不管是和对方什么关系，收拾了一下随身携带的东西，锁上门，走了出去。

他来到上次和刘雪芬相遇的地方，平时这里都是人来人往的，现在是春节，一条路上见不到几个人经过，刘雪芬还没有来，他站在那里，点了一根香烟，抽了起来。

大约半根烟的时间，刘雪芬走了过来，看到他在吞云吐雾的，向他问道：“你抽烟吗？”

“刚学会的，新年好！”铁卫东向她打了个招呼，手中夹着的香烟放在嘴里用力地吸了一口，然后扔掉了烟头。

刘雪芬的手在烟雾中挥了几下，驱散了他吐出来的烟雾。

她皱着眉头看了看他，然后说道：“抽烟不好，学这个干什么？”

铁卫东打量了她一下，这才发现，今天的刘雪芬穿着一件白色羽绒外套，头戴一顶绒毛帽子，下身穿着一条皮裤，脚蹬一双高筒靴，看起来更显娇俏美丽。

与刘雪芬比起来，铁卫东才发觉自己的穿着实在是令人感到寒酸，他出门的时候随便穿了一件上工时穿的外套，一条洗得有点发白的牛仔裤，脚上那双运动鞋就更加“惨不忍睹”了，脱胶，而且还沾满了工地的泥浆，完全的民工标准造型。

“有时候心烦了，就想抽一根。你今天很漂亮。”他对着赞道。

“谢谢！”刘雪芬听到他的赞美，脸上突然飞起了两朵红霞。

他看到她红晕的脸，呆了一下，但很快将自己的视线转到别处。

“你不用陪家人一起过春节吗？”

“我爸妈都在国外，没有回来过年，他们的工作比较特殊，所以很少回来国内，家里只有我和弟弟两个人，我弟弟早早的就约了同学出去了。”

“哦！原来如此。那你不用陪男朋友吗？”说完以后才感觉自己好像问得太多了。

“我没有男朋友，做警察的女人不好找男朋友，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谈恋爱。”她的脸上带着微笑说道。

“怎么可能，按你这么说，女警察就不要成家了？”

“是真的，而且警察这个职业危险系数比较高，谁愿意找个随时可能出现危险的女警做对象啊！”

铁卫东的脸上一脸的不相信，认为她只是在逗自己。

“这么冷的天，你干嘛还要叫我出来啊？”他不想再跟她聊刚才那个话题了。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不回家过年呢？家里人不叫你回去啊？”刘雪芬瞪着一对大眼睛看着他，突然发觉，昏黄路灯照耀下的铁卫东其实长得还是蛮英气硬朗的，脸庞的棱角在灯光下更是线条分明，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冷峻的神色，一股男性独有的荷尔蒙在无形中将魅力散发出来，让刘雪芬的心神为之一荡。

“我不是刚来这个城市嘛！还没挣到钱就回去过年，连车票我都买不起，再说了，我也没有打算回家过年。”

两人缓缓地迈开步伐，并肩走在这条大街上，整条街冷冷清清的，街道两边的店铺全部都关了，门口都贴上了春联，时不时听到远处传来鞭炮和烟花爆炸的声音，年味更是十足，只有他们两个行走在这里......

“我，我上次在检查你的行囊的时候，发现了，发现了你的离婚证。”刘雪芬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在偷瞄着铁卫东的表情。

“是的，我离婚了，我是离婚后才来这个城市的。”他的心里一痛。

“为什么要离婚呢？感情不合？”她小心地问道。

“算是吧！”铁卫东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多事了？”

铁卫东对着她一笑，耸耸肩膀，说道：“没有，你也是关心我嘛！”

“以前你在老家的时候是做什么行业的？”

“我是个建筑设计师，在一家建筑设计公司工作。我发觉你有职业病，是不是每一个人你都会第一时间了解清楚他（她）的背景啊？”

“当然不是，以前我从来不过问别人的事情的，只有对你......”还没说完，发觉自己好像说漏嘴了，脸上“唰”地一下红了起来。

幸好铁卫东的视线一直看着前方，没有注意到她表情上的变化。

“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们两个居然在大街上晃悠，你不感觉有点怪怪的吗？”铁卫东的目光一直盯着远方看着，因为远方有美丽绚烂的烟花在绽放，远方有亲人在惦记。

“那你有什么想法？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去喝点？不过这个时间段，估计也没有店是营业的了。”刘雪芬的眼中泛出一丝的失望。

她的话刚说完，手机便响了起来，她从衣兜里拿出手机一看，然后接了。

“小果，你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啊？新年好。”刘雪芬兴奋地说道。

铁卫东双手插在衣兜里，径自往前走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她的身边，她是否方便谈电话，所以和她拉开了一点的距离。

繁华城市的春节比农村要冷清多了，农村里起码还能听到鞭炮和烟花的响声，还有小孩自己嬉戏欢笑的声音，在城市里，如果没有车经过，几乎就是一片的寂静，静的让人感到孤独和不适。

刘雪芬快步追了上来，对着他喊道：“铁卫东，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和同学热闹热闹？我有十几个同学在一起玩呢！我们也过去吧！”

他先是一愣，然后很礼貌地拒绝说道：“不了，你去玩开心一点吧！我刚才喝了点酒，现在感觉眼皮有点重了，想回去休息了。”

“你真是无趣，大年三十干嘛睡那么早吗？你跟我一起去呗！都是年轻人，你还怕没有话题啊？”她的嘴巴撅了起来，显得有点不高兴。

“我是真的有点困了，再说我现在不年轻了，跟你们的思维肯定也脱了一大节，我去了只会影响你们，你去吧！”他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和鞋子，暗自叹了一声：穿成这样，人家还以为自己是个流浪者呢！

刘雪芬见他态度坚决，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跟自己去的了，无奈地说道：“好吧！那我们过两天找时间再聊。”

两人相互跟对方道了声“新年快乐”便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