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声刚落，沈肆便见小丫头脸色忽而一白。

他不由叹了口气：“姜止，本督救你，只因你是你。

只因她是她。

姜止鼻尖一酸，喉头似被棉团堵住，低头将眼睛又靠在靠枕上，不一会便湿了一小圈。

这又是怎么了？

“可是本督有话说错了？”

怎么都这么大了，还同小时一般难缠。

沈肆有些无措，从袖中掏出小孩从小便爱吃的桂花糕：“莫哭了，倘是因姜家之人，我今日便带你去砸了姜家。”

【才不是因姜家。】

沈肆更加疑惑，不知自己那句话将她惹哭，险些同儿时般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拍着后背哄。

【只因我是我，只因我是我，若他说的是真的该多好，只因为我是我。】

心声加持，姜止的啜泣声越发的大，手上动作却不停，捏了块糕小小咬了一口，嘴唇抖动真同兔子一般。

沈肆心疼，起身将大手覆在她头顶。

姜止咀嚼动作一僵，旋即来自他掌心的温热便透过墨发传至躯干。

姜止心中再次酸涩，想起沈肆说可唤他大哥，心里不由有了三分底气。

“这可是你说的，今日就砸了姜家。”

【我虽不敢给沈肆惹麻烦，可到时有我姑姑为我做主，那也一样能砸。】

沈肆并不恼她还有些惧他，径直被小孩儿的孩子气逗笑：“是，今日就砸了，大哥为你做主。”

“来人，备车！”

……

楠木马车四角皆垂挂着独属沈肆的墨蛟玉牌，车内早已备好炭盆熏香。

因姜止受伤，铺上厚厚皮毛的座椅被两张并在一处，还准备了靠枕与厚毯。

一旁的案几摆着不符时令的瓜果同个九连环，唯恐她路上无聊嘴馋。

可上了马车，她便抱着靠枕缩在角落，苍白的小脸上若有所思。

今日本应是她的笄礼，却都被那起子小人给毁了。

若父母还在，沈肆不知这场盛事会在西北有多么盛大。

也难怪小姑娘难过。

从崤山到贵人云集的东城区并不算远，前后一个时辰多一些便能行进朱雀街。

只是怕姜止身上有伤，所以格外让他们放慢了速度，已快两个时辰才方进城门。

姜国公府位于朱雀街近中心地带，刚进来便能见姜家门庭若市，马车直堆至街外。

姜雪瑶今日穿了骑马时候最爱的一身蓝色骑装，看了一眼国公府的匾额便冷声吩咐贴身的王嬷嬷：“去后门等着，何时本妃让你进来你再带人进来。”

这种日子居然用来给姜明珠那个来路不明的小野种办生辰宴，她看姜堰是不想活了。

王嬷嬷应了一声是，将鞭子细细的帮她缠在腰间，这才带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侧门。

比姜雪瑶还晚到一步的威仪侯夫人冯氏疑惑：“怎么今日来参加自家侄女儿的生辰宴还带了这些人，有什么贺寿的把戏？”

姜雪瑶脚步顿住，见是她，立刻绷不住嫌弃的表情：“你可莫说这话恶心我，一个不知生母几何的野种也配？”

“小点声。”冯氏差点去捂她嘴，“被旁人听到又要说你行事张狂。”

“说便说，你见我何曾怕过。”

姜雪瑶不以为意。

她虽为庶女，可一直被老国公视为掌上明珠，又才貌双全，婚姻顺遂，这些年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还真未怕过什么。

京城皆知姜家两位小姐之事，更知在老国公去世后，姜雪瑶为了这个不被父母疼爱的小侄女三天一小闹兄长，五天一大吵长嫂。

当初都以为亲女儿回来了会被弥补，却没想到姜家那几口子都是拎不清的，从爹娘到三个哥哥，都当小女是空气一般。

甚至连老爷子做主定下的未婚夫都……

哎。

二人并肩，由接引丫鬟一路带进后花园。

虽才是二月，可为给姜明珠过生辰，姜家以温泉入池，早已荷花盛开，招蜂引蝶。

宴会就在荷花池上方的诸多水榭举行，因温池缘故丝毫不必担忧春寒逼人。

不少勋贵家眷啧啧称奇，纷纷恭维苏静眉疼爱女儿。

一旁堪堪称为清秀之姿的姜明珠早已被年龄相仿的公子小姐众星捧月的围在一处。

且不说三个哥哥，只说见温可谦同苏寰纷纷以她为中心，姜雪瑶脸上便泛起寒霜。

见到她来姜明珠立刻笑着来见礼：“姑母你来了，明珠见过姑母，见过威仪侯夫人。”

“今日倒有些礼数，知唤我声姑母，不似小时一口一个庶女的叫了。”

姜雪瑶嗤笑了一声，却叫姜明珠下了面子。

姜扶不快：“姑母，这样的日子，提小时不懂事的妄言做什么？”

“怎么不能提，你不是也叫过。”

姜雪瑶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小时老国公常在战场上，府中由姜堰生母掌权，这些嫡子嫡孙自是一边倒。

如今她成了陵王妃却一个个的上赶着巴结。

真真让人恶心。

原还喧闹的水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知陵王妃不好惹，可从未想过发起脾气自家人都不给面子，纷纷不知是否应上前见礼了。

姜明珠捧心垂泪：“我知姑母向来不喜我，大哥，我们还是走吧。”

见最为疼爱的妹妹被人这般诟病，姜扶心疼的皱起眉头：“姑母，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不可吗？”

“探花郎肚子里喝了点墨水就开始教训长辈了？”

一个教训长辈的帽子扣下来，姜扶刹那哑口无言，俊脸被憋的发紫：“我……我……”

姜雪瑶抬着下巴，一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温可谦自诩正义，尤其同姜扶又是多年好友，且心中感激姜明珠，见状自要为这二人出头。

“陵王妃何苦如此为难自己的侄儿侄女，都是自家人，日后……”

“温公子这般向着姜明珠做什么？生怕旁人不知你同苏寰是姜明珠牵线搭桥的？当真这三个人都不知礼义廉耻。”

什么什么！

温公子的未婚妻不是姜家小女吗？

怎么叫姜家长女给小妹的未婚夫同旁人牵线搭桥？

关系怎么这么乱！

水榭从方才的安静瞬间转为寂静，随即猛然爆发出人群低语，不是言温可谦无耻便是议论姜明珠同苏寰风骚，一时间所有人看着这三个人的表情都变化了许多。

姜明珠被当众揭了老底，同远处的苏寰齐刷刷白了脸。

姜雪瑶舌战群儒，这下彻底是将姜家后花园燃了起来，嗡嗡的声音不一会便传到苏静眉耳中。

她当即大怒一拍桌子：“这个庶女当真是这样说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我去花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