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也怪不得你。是张老板太狡猾。只是，以后千万不要再跟别人提了。”龙洋想起往事，连音调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林原松了口气，说：“要依我看，这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你本来就叫龙洋。真名实姓的，还怕人知道？你失忆有三年了。难道就不想找到亲人？”

龙洋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也想着这事。三年前，我为什么会昏迷在无影潭里？我身上为什么带着弹匣，却没有枪？是不是有人害我？”停了停，又道：“我自己倒不怎么害怕，就怕连累了你和娘。”

“我怕什么，贱命一条。”林原咧嘴一笑。“也不会有人会跟娘过不去。再说，你也不像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谁会害你？”

“我这一身的力气，是常人会有的吗？还有我这嘴角的伤口，连龙家公馆的人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嗨……”林原又开始挠头，一副头脑不够用的样子。

“对了。娘还好吗？”提起娘，龙洋的神情变得温柔了许多，语气中也多了一份尊重。他从衣兜中掏出一块银元，递给林原，“拿着，给娘买点好吃的，做件新衣裳。”

“好东西。”林原吹了声口哨，将银元接过，再手中掂了两下，又放在桌上，转头看着龙洋说：“老弟，你还不知道，我找到一件好差事，需要和你一起干。一个月能够挣三百元，这个不是小数，我们一人一半均分。而且是常年的。以后咱们包下了这份差事，一年就能挣上三千六百元。发大财了。”

“是吗？”龙洋想着自己每天只是一早起来帮龙福挑水，买点菜蔬瓜果，有时间再干点别的活。

喜道：“什么活？咱们干。挣的钱都给你，留你娶老婆，让娘早点抱孙子。”

“我不会要你的那一份。”林原摆了摆手，“这活对别人来说，比上天还难。我们两个却轻轻松松就能干。”

龙洋点点头，笑道：“看来还是卖力气的活。也罢，反正我们也只有这点长处。究竟是什么活，你快说。”

“是给钱庄的胡老板……”林原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犹豫了片刻，笑道：“你先别问。我带你去见胡老板。”

胡老板的庄园，坐落于南城。院内花木繁盛。一个仆人将他们带了进去。

问了仆人，龙洋才知道，原来胡老板是要找两个抬轿子的人。龙洋听了，转身要走，林原忙拉住说：

“好兄弟，咱们别和银子过不去。”

那仆人笑道：“这银子可不好赚呐。”看看龙洋，摇了摇头，带着两人来到一间大屋，在门前禀报道，“来了两个人，说是来给老爷抬轿子的。”

“那就进来吧。”里面响起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屋内，一张红木雕花，大到能给常人当床用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肉山”似的人。那人**上，后背上的肥肉溢出椅圈，单是溢出的那些肉，估计就有大几十斤。身上穿的绸衫，估计可以做两床被。

“就你们俩呐？”胡老板睁大了眼睛打量。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两道缝，睁眼显得很吃力。“抬得动本老爷吗？”

“若是抬不动，我们就不来了。”林原说。

“哦。好。来，抬着本老爷，在这屋子里走一圈试试。”

林原看了一眼龙洋，走过去要抬椅子。龙洋拉住林原，“不用试了，我们抬不动你。除非你用四抬的轿子。”

胡老板叹了口气，“若说钱，别说四抬，就是八抬，老爷我也用得起。只是不合礼制。”

“这样的话，我们干不了，请你另外找人。”龙洋拉着林原要往外走。林原吃惊道：“搞什么。我们抬得动。”

“慢着，慢着。”胡老板从怀里掏出几块银元来，抛在地下。“你们抬着我走一圈，这银元就是你们的了。”

龙洋哼了一声，拉住林原，头也不回的走了。林原挣扎不动，只好跟着走。出了胡家的院门，林原才挣脱了林原的手掌。

“你疯了。为什么不干，嫌钱扎手？”林原气呼呼地，揉着被龙洋握疼的手腕。

“你也看见那座肉山了，抬着他，时间长了，能把你压吐血。不要命了吗？”

“我才不会。我看你就是死要面子，宁愿挑担子，不愿意当轿夫。”

“我就是不想去给死胖子当牛做马。穷点无所谓，穷也要过的开心，活的有尊严。”

“啥？尊严？”林原大笑几声，“我都被你气笑了。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地方只要你迈的进去一只脚，就算你有尊严。”

林原气鼓鼓的，带着龙洋穿街过巷，走了几里地，来到紫府城最繁华的文庙街街口。这街口附近，高楼林立，家家门面都装饰的珠光宝气，气派非凡。卖的都是卖珍宝黄金，高档服饰等奢侈品，也有西陆的钟表、玩具、洋酒，及京城老字号的东西。龙洋一向很少来这里。

林原指着街口东南角一家最大最气派的楼房道：“走，进去找找你的尊严。”

龙洋抬眼看去，只见是一处卖珍宝古玩的金楼，共三层楼房，飞檐斗拱，雕梁画柱，气势非凡。抬眼可见正门上一处匾，上有“紫府萃华珍宝古玩店”几个大金字。林原推着他上了台阶，那台阶和外面走廊铺的都是灰云石，质地如玉，门内是实木的地板。

林原将龙洋推进，龙洋刚迈过门槛，还没走一步，就听一个人喝道：“出去。”龙洋望去，见一个穿着蓝色长衫，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龙洋不想惹事，慢慢向后退了一步，一只脚刚退出门外，那人又道：“还有另外那只脚。”

龙洋心中苦笑——他果然是连一只脚也不能迈进去。他不想惹事，只好退出到屋外，林原指着他沾满泥水的布鞋哈哈大笑。“你的尊严呢？快点拿出来给老板看看。”

龙洋笑了笑，也不生气。“这里我还真没来过，咱们站外面看看，过过眼瘾也好。”他隔着窗子向里面瞧，只见里面的橱柜上，摆放着各种玉石瓷器、珠宝、黄金饰品，也都没有什么稀奇，林原也跟着，睁大眼往里面瞧。

两人顺着走廊走，里面摆放的东西造型奇特，像是西陆的玩意，有各色宝石，颜色都是极鲜艳的，和中州的玉石大异其趣。两人细细看了一时，走过这间，再向里面看，却是一个小间，里面挂着几把刀剑，摆着几块玉，此外还有几块小石头，摆放在一个木盘中。

林原看了看那几块小石头，吐了口唾沫，“我呸！什么玩意。几块破雨花石，也摆在这里当宝贝充数。”

龙洋仔细看了看那几块小石头，却暗暗吃惊，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别胡说，惹人笑话。这间屋子里面放的东西，肯定更珍贵。”

“什么啊。你看看那个玻璃盒子里面放的是什么。”林原一脸的不服气，“一个小娘们用的白手帕，也没有绣花，也算是宝贝？”

龙洋抬眼一看，见一个四方的玻璃盒，里面果然挂着一方手帕。细看下，那手帕发出柔和的珍珠光泽，光晕流转，竟如月华般无穷无尽。

接着，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龙洋被拉进了一个梦境——一个不断重复，永无变化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