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和小卓子拉着昨日买到的木车和罐子走在前往御染坊的路上。

“玉儿姐……玉儿姐……玉儿姐！！”

在小卓子多次的呼唤后，玉儿才回过神。

“怎么了？”

“主子的事情……玉儿姐怎么想……”

“什么事情？”

“哎呀，玉儿姐，你知道我说什么的！”

玉儿明白小卓子的意思，因为她从开始就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情。

多年的劳累和奔波，玉儿已经没有一天可以安心入睡了。

但昨晚的她不知是因为在主子面前释放了自己的脆弱，或是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令她心力交瘁，总之她睡得非常沉，甚至今晨竟然产生了想要继续赖床下去的想法。

但正是这种安心感瞬间惊醒了她。

玉儿看向主人的卧榻，但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小殿下……小殿下！！”

玉儿慌忙地起身，并踢了踢仍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小卓子。

“快起来，殿下不见了！！”

小殿下，千万不要出事啊！

就当玉儿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怔在了原地。

在院子的正中央，是一棵已经枯萎的梨花树。

树下的石凳上，正坐着一位纤弱的少女。

清晨的阳光洒进这院中简陋的石砖地上，好似跪倒在少女面前诉说着自己的恋慕之意。

春风拂起，乌黑及腰的长发随意地飘荡着，在阳光的衬托下成为了院中最美的景色。

少女没有带着灵绸，只是闭着眼睛，好似在聆听感受着什么。

她用手轻轻地抚了抚耳边的发丝，嘴边温和的微笑令人心神荡漾。

“醒了吗。”

玉儿和小卓子都被这雍容美丽的画面深深吸引着，忘记了回答主人的提问。

“怎么，有何不适？”

这次是小卓子的反应比玉儿快了一些。

“主子！您能自己下地了吗？！您、您感觉怎么样，您的眼睛看得见了吗？！“

明站起身，顺势再次围上了灵绸。

她没有回应，只是向二人走去，用行动给到了对方想要的答案。

“怎么样，有感觉身体哪里不适？”

“哪里都好！奴才感觉今天神清气爽，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那就好，一会你二人还要替我办些事情。”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办到！”

“玉儿，我有些饿了。”

若不是明的这一句呼唤，玉儿仍旧沉浸在这番陶醉中。

“啊、是、是，奴婢这就去！”

玉儿到现在仍旧记得主人向她们走来时的那份端庄和优雅。

即使还有些瘦弱，但是她坚信她的主人，一定是天底下最美丽最出众的公主，没有之一。

“玉儿姐，你说这真得是灵米的作用吗？那真是太神了，先不说咱们，就连主子的身体都恢复的那么好了，而且竟然连眼睛也治好了！”

“嘘！呆子！别那么大声！你忘记了小殿下说过这件事要保密的！”

玉儿赶紧责骂道。

小卓子赶忙赔不是：“是是是，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吗……”

虽然玉儿心里也确实有很多疑问，但明已经答应过他们待时机成熟便告诉二人原委。

不过即使她们的主人不说，玉儿的心里也是无比高兴和欢畅的。

两人来到御染坊，并没有直接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后面的不远的地方，那里是勤运车队经常搬运杂物的地方。

玉儿来到车夫长正在忙碌的地方。

“恩公，玉儿有礼了。”

车夫长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地方能叫他恩公的人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恩公，我家主人很感谢恩公，吩咐我务必将这些银两带给您。”

小卓子赶紧把银两递了上去，但是车夫长并未理会二人，回身继续搬弄着那些杂废之物。

玉儿觉得对方可能是对他二人比较厌恶，所以在他还没赶人之前，再次开了口。

“其实今日我二人前来，也是还想和恩公讨要一些昨日的碎布屑，不知恩公可否……”

未等她说完，那车夫长便扔下手中的东西，然后从不远处的墙边拎起两大缸碎屑，径直走过他们身后，将缸放在了车上，随后又麻利地把车上的那两个空罐子拿了下来。

没等二人反应，车夫长挥挥手，示意二人赶紧离开。

见到对方的态度，二人便也知趣。

“恩公，大恩不言谢。”

玉儿告了辞，便带着小卓子离开了那里。

不一会，在旁边的一个年轻车夫走了过来。

“老大，那二人是……”

“少打听。继续**的事情。”

“我这跟着您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您恩公呢。不过，只要不会阻碍我们的计划……”

车夫长瞪了年轻人一眼，年轻人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这几年宫中的潜伏让他养成了多看多闻却不多言的习惯，这也符合他青合会三分舵舵主的信条。

在会长消失的半年多里，各个舵主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尤其是是否提前进行计划而争执不下。

还好在分崩离析的最后一刻会长安然返回，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玉儿和小卓子一前一后推着木车从小道往回走去。

“玉儿姐，你说那车夫长是不是讨厌咱们？一句话都不说。”

“真亏你还能说出这话。在这皇宫内，别说是对他们二人冷眼相看，只要不是欺辱和踢打便已经是万幸了。”

“那车夫长虽然对你我不理不睬，但还是给了咱们这两缸碎屑，无论他对咱们的看法如何，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嗯，玉儿姐说的是，不过你说这些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呢？”

小卓子本以为明公主今日也会让他做与昨日相同的事情，谁曾想那缸中和院落四周的碎屑却都化成了粉末。

“所以小殿下昨日有些不悦，就是因为你什么都好奇，主子吩咐你我二人做什么，我们做什么便是。”

小卓子连连点头说是。

二人尽量避免他人的视线所以才选择了这条道路，但这交谈声还是被不远处路过的陈生听见。

陈生从昨天离开废院起就一直等待皇宫的某个小道传来七公主病逝的消息，但却没有任何的风声。

在他看来，明的那种状态已经是与死亡无异，就算是协会的长老们来，怕也仅仅是能延续个一二个时辰的寿命。

于是心中忐忑的他特意跑到了宫里另一处令人忌讳的地方——清轮宫。

清轮宫是专门处理皇宫中下人们的尸体的地方，这里是掩埋皇宫黑暗一面的地方。

明的身份本应尊贵，但十二年前的那场变故，她实际上早已被排除在皇族子弟之外，即使死去，应当是不会有任何宫廷层面的悼念。

陈生向清轮宫处理事务的副长打听了废院的事情，一脸严肃的副长听到废院二字后，反而变得轻松起来。

因为他们知道的秘密太多，买卖消息也要分一分场合和对象，可废院，人尽皆知，实在没什么秘密可言。

“哎，陈大人，您这一看就是新来的吧。”

“入宫未满一年。”

“说实在的，小的还是头一次见到陈大人这般心急的人，不过也能理解！”

副长笑了笑，一副猥琐的样子。

这话反而让陈生一头雾水。

“您是想借废院之事，往上走一走，攀一攀上面的主子们对吧？嘿嘿嘿。“

“我只是向您打听昨日是否有废院的人来运送尸体而已……”

“没关系，您不说我也明白，不过这个方法现在已经不太管用了。”

“几年前新来的太监或者宫女，靠着对废院的那两个下人下脏手，讨了很多主子的欢心，也确实得到了赏赐。”

“不说别人，就说那原本也是废院出来的侍女青蓝，用她主子的眼睛换到了任贵妃的宫内任职，这不到几年的时间已经变成了那宫中统御所有武侍女的武女官，五品！”

“所以，您要是也想用相同的方法，也得考虑清楚，若是那两个下人，怕是不合您的身份了。”

陈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为对方误解自己而感到愤怒的同时，又对明的遭遇感到唏嘘。

“那，不知昨日是否有那里的人来过，处理……一些事情？”

副长似笑非笑，看了看这个新来的御丹房的太医。

陈生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掏出一些银两。

对方接过银两，很爽快地回答了二字。

“没有！”

这不可能的，七殿下是必死无疑的！难道是那两个下人私吞了准备后事用的丧钱吗……

“陈大人，莫要着急，很多人都希望那废院清空，大家都在等待而已，您要下手便快一些，免得……哎！哎！怎么走了……”

陈生听不下去副长的话，没等对方说完便愤然离去。

正在犹豫要不要再去废院时，却在半途遇到了那二人。

既然来都来了，也不怕再问个究竟。

想到这里，便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