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百里懿情绪奔溃，盯着宁心赢的脸。

他半跪在地，即便被江殊旨用剑压着，他的背依旧挺直，唯独在质问宁心赢时，满眼绝望。

俊美的人儿，满是破碎感。

“师母，你为何不拦着我......为何......”

原本的客人，还对百里懿试图杀害凡人一事，有所谴责，现在一听，再看百里懿竟然自责到这种地步。

实在凄惨，让人不忍责怪。

这件事又必须得有个交代。

一些人就忍不住找宁心赢：“常言有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

“放肆！我不准你们这么说宗主！”

话音未落。

几人猛地被宁心赢呵斥，他们认识宁心赢也有段时间，从没见过她跟谁红过脸，冷不丁被大声呵斥。

既没脸不说，还被吓了一跳。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宁心赢的话是何意。

后面的内容，直接打乱几人接下来推卸责任的步骤，就连江殊旨都有些意外地看向宁心赢。

宁心赢不管其他，厉声道：

“宗主是百里懿的师父不假，是师，也是父。

可在这之前，他首先得是宗主。

宗主日理万机，名下内门弟子几万，外门弟子十几万。

这么多弟子，难道要宗主为照顾他一人，而放弃剩下的全部弟子吗？”

可不对啊。

他们没想说江殊旨，他们想问的是你宁心赢啊。

来客心里是这么想的，说却是不太好明说。

毕竟又不是自家宗门的事。

他们只是代表宗门来友好联谊的。

就在这时。

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响起，像不畏强权，不惧雷霆的小草，虽弱，却坚韧。

“可你是他的师母呀。”

宋淼淼站在众人面前，声音颤颤：

“在我们凡人家里，教养儿女，都是母亲的责任，正如您说的，宗主已经够辛苦了，身为他的妻，不是应该帮忙辅助，相夫教徒吗？”

她的话，得到众人在心底的一阵迎合。

宁心赢不奇怪宋淼淼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因为她和自己一样，都出生在极度重男轻女的凡人家庭里。

宋淼淼张口闭口，就是这些话。

宁心赢虽听了生气，但也不认为是她的错，只觉得是她生出的家庭不好，被洗脑了才会这样。

为此，她心生怜悯，哪怕在大庭广众下，测出宋淼淼是五灵根，她也力排众议，将人破例收到名下。

希望有一天，宋淼淼能靠自己的力量，冲破心中的枷锁。

谁知......

宁心赢看着眼前坚韧的孩子，心情复杂。

良久。

久到众人以为宁心赢，终于知道是她的问题时。

宁心赢摇头，目光扫过一直痛苦望着她的百里懿。

这一次，宁心赢心中再没有波澜。

她说：“师母只能是师母，是他师父的道侣，不可能变成他的师尊。”

轰——

百里懿不可置信，一句师母脱口而出：“师母！”

她怎么能这样说话！

宁心赢垂眸，淡淡地望着下方的百里懿，神情丝毫没有因此而有所动容，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几日前，自己说过的话，怎么转眼就忘了？

百里懿突然想起，几日前，他刚从秘境出来，不小心沾染了魔气，宁心赢担心他，一直在敲他洞府的门。

当时，怎么来着？

百里懿记不太清。

可那是事出有因，他身上魔气未清除，心烦意乱，在宁心赢又一次以师母之名来管教他，他实在受不了，这才就说了稍微重点的句话。

可......

那是因为师母实在太啰嗦，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她时刻管教自己。

加上，受魔气影响，说话做事又并非出自他本意。

“师母，您是不要弟子了吗？”

百里懿惨淡一笑：“弟子知错，不该被魔气侵染道心，误伤凡人，请师母责罚弟子，别不要我......”

宁心赢漠然看着，无动于衷。

“师母，求您别不要我......”百里懿不顾江殊旨的剑，一步一步跪到宁心赢的脚边，动作小心翼翼，真怕了宁心赢不要他。

宋淼淼见不下去，连忙上前去拉百里懿。

可她哪拉得动，只好把目光转向宁心赢：“你这个师母，当得也太狠心了。”

在宋淼淼站出来后，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可不就是太狠了。

这种事，表面上责骂两句就过去了，她非要逼得自己的大弟子跪下。

百里懿还是万剑宗首席大弟子呢，这......传出去后，颜面何存呐。”

宁心赢从袖中扯出几本古籍甩地上，冷笑：“这几日，我翻遍藏书阁，就在刚才，好不容易找到。”

“你们说我去干什么了？”

地上的古籍书页，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太上清心经》、《古魔传承史记》等等。

原来，师母是去给他找清除魔气的办法。

百里懿眼神微亮，心里不知不觉松了口气，他就说，师母那么疼爱自己，不可能真的放弃他。

事情似乎要告一段落。

宋淼淼却突然下跪，把所有人的目光引来。

只见她对着宁心赢，就是猛嗑三个头道歉：“大哥哥无错，是淼淼在参加招生考时迷路，冲撞了几位仙人。

是淼淼之过，求宗主夫人责罚！”

又是责罚。

宁心赢根本没想责罚谁，她都说了，全权交给江殊旨做主处理，为什么还一个劲找她？

想到这里。

宁心赢忽然觉得，这个小弟子，她也没看懂过。

以往，每次宋淼淼这样说，她都觉得，是这孩子，小时吃了太多重男轻女的苦，以至于养成自卑自贱的性子。

现在再看......

“不关你的事。”百里懿心有愧疚，将宋淼淼拉到自己身后。

他尽量压下情绪，对宁心赢缓缓道：“师母勿怪，烦请收敛一下威压。”

宁心赢皱眉，她都没释放威压，难不成要她在一群元婴来客的面前，为了一个凡人，把修为降到凡人吗？

百里懿不觉得自己说的哪里不对。

他继续道：

“今日除去是宗门百年考核的日子，亦是宗门招收新弟子的日子。

宗门地大林多，一时迷路走错，也情有可原。

如今招生时间已经过去，恳请师母看在弟子的面子上，不要怪她，多给她一个参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