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三月春的长安城,细密的飘雨润滑如酥,李逸没有打伞,也不像才子学士那般,四季摇着羽扇,卖弄风骨或是**,闲庭阔步的走在平康坊街上。
上一世,出生在华夏中医世家、书香门第,却钟情于物理化学,一辈子当两辈子学习。最后,一次实验意外便结束一生,活了个寂寞。
来到文朝十六年,享受到特权阶级的悠闲,是不用担心钱的人家!终是出身误了少年,他准备好好做一辈子闲人。
走入艺馆,李逸轻笑一声,甩去脑中乱七八糟的事情。
厅中高台,是说书人妙语连珠的场地,李逸来的巧了,正是换场休息时间。
大厅零零散散的坐着一些游商和小富人家。跑堂小二见李逸进来,谄笑着迎上,引李逸到常坐的窗口雅座。
“老三样。”李逸坐定,随意开口说着,掏出二钱银子放在桌上。
小二拿过银子,赶紧去前柜报单,他知道李逸的习惯,余下十几文钱又会是自己的额外收入。
说书人尚未回场,李逸邻桌,是几个小商家的子弟,正喝着茶汤,议论长安城这段时间的八卦。
“听说了吗?秦家小姐昨天在太学院做了一首劝学诗,听说惊动了国子监几位博士,纷纷想去太学院收这个女弟子!”
“秦国公好福气啊,长子武勇,次女文杰,可惜秦小姐是女子,不能进国子监读书。”
“哼,最可惜的是名闺圈里流传一句话:好白菜让猪给拱了。真不知秦国公,为何要在府中养一个废物童养婿。”
“听说是指腹为婚,那个青年是国公故友遗孤,国公信义之人,不可言其有错。”
“唉,此人据说比秦小姐长一岁,今年该是十六左右,从小不读书,气走名家大儒,也不习武,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方起。”
“秦小姐这首劝学,怕是专为这个未婚夫婿所作,可惜了大才!”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怕是三岁孩童听了都要勤奋读书,希望这个童养婿能有所改变吧,不要负了国公一世英名。”
看着几人唉声叹气,怒其不争的样子,李逸莞尔一笑,心想,你们认识我吗?就公然诽谤。
这时小二端着盘子过来,盘中除茶壶外,还有茶粉、生姜、葱花和一碟瓜果,李逸挥退小二,熟练的泡起茶汤。
壶内不是茶水,而是带着羊油的汤,文朝的茶叶,都是晒干后磨成细粉,用来煮汤的,李逸在家会泡炒茶,来艺馆也不反感这种茶汤。
发丝布了一层飘雨,有些已凝成水珠沁入发鬓,李逸将茶粉、生姜放入壶中,葱花放入茶碗,等微火上的壶再次冒气,才倒入茶碗,喝一口驱寒。
“远看忽忽悠悠,近看飘飘摇摇,在水中一伏一冒,既像葫芦又似瓢,二人打赌河边瞧,只见一僧人在洗澡。话说那和尚......”
第二场终于开始,李逸将说书当成单口相声听,是他来到这个没有手机电脑的世界后,唯一的休闲娱乐。
开场不久,窗外雨势大了一些,淅淅沥沥声响起,这也是窗口雅座没人坐的原因,在没有音响的年代,很影响听书。
一个穿黑色锦服,踩着长靿靴的中年男子走进艺馆,拍打了身上的水珠,环顾一下大厅后,向李逸这边走了过来。
“小公子,可否同坐?”中年人面带笑意的询问窗口独坐的少年。
李逸诧异的打量对方一眼,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看到他头也湿了,示意小二过来,再要一个茶碗。
中年人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下,倒碗茶汤就喝了起来。
听到对方坐下时发出了一声“嘭”的撞击,李逸凝目望去,发现对方衣摆缝隙间,露出来一截刀鞘。
长安城武器管制严格,要么是军方在职人员,要么是士族和王、公、侯府护卫一类,看对面这个人的气势,应该不是普通护卫。
“小公子,都说听风阁内有才子、名妓吟诗作曲,老夫怎么没有看见到呢?”中年人放下茶碗,用一腔河南口音,好奇的问李逸。
颇有兴趣的看着中年人,河南人士只要有了孩子就可以自称老夫,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对方这么没有常识。
听风阁是艺馆的名字,李逸抬手指了指楼上,打趣的说道:“阁下这是要聊发少年狂吗?”
中年人会意,本欲起身上楼,听李逸说后复又坐了回去,仔细打量了一下对面少年。
对方虽然年轻,却俊逸不凡,谈吐间有些文雅,聊发少年狂几字,似乎在调侃自己年纪不合适,却不失文采。
“小公子有所不知,我乃大户人家护卫,老爷家中忽逢巨变,至亲兄弟死了两个,整日愁苦,想求购一首诗词抒发内心的孤寂。”
李逸摇头轻笑,文朝建国十六年,太祖皇上去年让位给喜爱诗词的新皇,文朝便刮起了一股诗词风,但凡有点事,都想吟诗一首。
“小公子谈吐不凡,仪表堂堂,不知会作诗否,老夫必有重谢。”男子问道。
李逸上辈子出生在书香门第,唐诗宋词,国学经典从小就背的滚瓜烂熟,虽后来转型理工,也时常用古文知识放松精神。
这辈子还没赚过钱,听到有偿服务,李逸来了兴趣,让小二取来墨宝,在硬黄纸上写道:
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两世都时常练字,笔有些脱毫,二十二个字也是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中年人一字字看完这首五绝,立刻高声叫好,引来满堂侧目。
李逸赶紧封好黄纸,往厅中方向赔个不是,大哥,喧宾夺主,你这不是砸别人场子吗?
中年人这才反应过来,讪讪的笑了笑,拿过折好的黄纸诗帖塞入怀里,再取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
“小公子,我姓段名恒字子首,今日银钱不多,多谢赐诗,后会有期。”说完竟是转身就走。
神特么段子手,这年头有结交之意才会报上字名,李逸正欲自报家门,这人已快步消失在艺馆门口。
看着桌上荷包鼓起的程度,大约有十两银子左右,李逸不禁莞尔,抄个诗,我又不嫌钱少,你跑什么。
将荷包收进袖里的口袋,坐下继续听台上说书人妙趣横生的吹牛。
这个世界的秦皇汉武都一样,只是没有王莽的新朝,后面到文朝就对不上了。说书人故事里的人物,对李逸来说也颇为新颖。
三日后是秦国公四十寿辰,李逸拍了拍额头,济南府的秦家和甄家族人,陆陆续续来了秦府,少不了开李逸的批斗会。
这是做闲人的代价,李逸这几天都躲在艺馆听书,可是今天不同,发小兼大舅子回府,李逸听完这场评书,便起身回秦府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