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秦赴年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的衣裳也换成了干净爽利的素白。
室内布置凄凉,一张破旧的桌子,缺了口的茶壶,几只小木凳,漏风的窗户,可能是某户农家。
秦赴年眼眶微湿,心里泛着一股甜蜜的酸涩,然而君主下过诏,百姓不能接济他,不然同罪处理,他得离开这。
秦赴年习惯性地支着胳膊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臂高高举过头顶被粗制麻绳缚在床头,脚踝上锁着繁重的足枷。
心跳倏然漏了一拍,一股惧意从足底渗到头皮。
“谁?”
声音嘶哑,喉咙像被烈火灼烧过一样。
静默半晌,室内终于传来了动静,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声声如锥子敲打在秦赴年心尖,在看清来者后,他陡然松了口气,双颊腾地热了起来。
“虞……虞将军。”
男人身形高挑,面容俊美,尤其是一双黑曜石般深沉的凤眸直穿人心,这是少年由衷的向往。
只是此刻将军眸色阴鸷,眉宇间有股噬血的诡异,叫人折服于他的威压下,不敢直视。
秦赴年心口一凉,生怕他误会什么,“虞将军,不是你想的那样,切莫听信外面的谣——”
虞凛冷峻的容颜挑起抹意味不明的笑,“哦?本王不值得你喜欢?”
秦赴年长睫微颤,声若蚊呐:“这是个误会。”
“那你说来听听。”
“我可能被人故意针对,虞将军,您可以带我回趟国公府吗?”
若身侧有虞凛相助,秦国公是不会为难他的。
秦赴年一直在观察虞凛的面色,只见将军笑意凝固,面色一点点冷了下来,目光深邃暗潮涌动,“你还想把本王骗到国公府故技重施?”
“没……”
虞凛已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如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秦赴年喘不过气来,“你是不是还把本王当傻子一样戏耍?”
秦赴年不理解虞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能看清虞凛眼里的不加掩饰的厌恶,仿佛两人隔着血海深仇。
“没有,这真的只是误会。”
“来人,鞭刑伺候!”
早在秦国公府被关押的那几天,就吃了不少苦头,秦赴年以为自己对痛觉已经麻木了。
可听闻命令是虞凛下的,心脏如被人攥紧般绞疼,不知怎地,每一鞭笞下来似乎比以往更痛。
带刺的鞭条抽在身上啪啪炸响,秦赴年的衣裳被抽了个稀烂,他脸色乌青,唇口白得怵人,泪水入鬓,咬破了唇也不免露出几声破败地痛吟。
满头青丝铺展开来,身上已是鲜血淋漓,整个人宛如妖冶的茶蘼。尤其是摄骨勾人的异瞳,迷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虞凛竟觉口干舌燥。
这种感觉使虞凛感到分外恶心,他上辈子定是靠着这副样子勾引的扶明。
“果真是个下作货。”虞凛居高临下,大手一挥,清脆响亮掺着内力的巴掌落在秦赴年脸上。
五根指印在他惨白的脸上尤为显眼,秦赴年剧烈地痉挛起来。
看到嘴角沁出来的鲜红液体,虞凛心底的愤怒终得一丝安慰,漠然闭上了双眼。
说来荒唐,他重生了,回到了两年前。
遥想当年,战火弥漫,尸山血海,二十万金璃铁骑枉死于箭矢之下。
而他,因这贱人的一己私欲,被诬投敌叛国,身败名裂,痛失挚爱,罪昭天下,九族伏诛,一杯毒酒归了西天。
天不亡我虞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