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战神逝世那日，天界太子临渊带我去找月老解除红线。
他满眼歉疚地对我说，“战神在世时多次求我帮他照顾他妻子，你也知道寡妇这个名头多难听，我无法坐视不管。”
我毫无犹豫地点头同意。
只因上一世，我哭得歇斯底里用五百年感情来要挟他，没有解除红线。
后来翼楚遗孀身份受人议论，临渊便认为是我想将他捆在身边耍的手段。
他上奏天帝，称我与他连上红线是因我给他下药。
我被众神指责，最终临渊将我推下诛仙台永世不得轮回。
再次睁眼，我答应了解除红线。
1.
“我已施法断开你两人的红线，七日之后你们便再无羁绊。”
月老叹了口气，背手摇头留下一句可惜离开。
指尖牵连着对方的红线痕迹减退，临渊压下了眉梢处的喜悦，对我说。
“游儿，这事委屈你了，咱们这七日暂时别把红线解除的事情告知旁人好吗？”
“我们只是暂时分开，待翼楚状态好些之后我还会回到你身边的。”
若非上辈子见识过他绝情冷漠地将我推下诛仙台，恐怕我还真的信了所谓的‘假结姻’。
满溢愧疚歉意的话将我稳住，无非就是怕我将这事闹到天帝面前，给翼楚增添烦忧罢了。
我扯唇淡笑，随口说，“你决定就好。”
临渊一向将话说得好听。
只是承诺归承诺，没过两日天庭便开始流传出是我给临渊下药强行结成姻缘的传闻。
仙子们将我编排成了个极度下作的恶人，这些话与上辈子临渊上奏天帝的那番话完全一致。
我心头有些苦涩，他还是因为翼楚将这个荒谬的理由安插在我身上。
这些日子临渊怕翼楚伤心过度，两日没有回过广寒宫了。
我等了他足足一下午的时间，他才回来。
见到我在等他，拧着眉烦躁扔下冷言冷语
“红线就快解除了，等我回宫这样的习惯趁早改了吧。”
我绕过这个话题，盯着他冷淡地说。
“仙子们最近议论的我下药强行与你造成羁绊，是你放出去的消息吧。”
他目光躲闪双手叠在一起支支吾吾道，
“我怎么没听说过？”
看到他下意识闪躲目光，我便知晓这件事出自他手。
来之前，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
毕竟解除红线我已经答应他了，再怎么说他也不能再让我陷入被众神嫌恶指责的境地。
可他还是做了，并且是以与上辈子一致的理由——为了翼楚。
我讥笑了声，漠然道，
“临渊，我没有这样的过错也不想背上这种名声，你去与仙子们解释清楚。”
我的态度语气已经算得上温和，他却黑了脸突然截然大怒，骂道，
“楚楚的处境你不是没看到，若非天庭之内没有一件别的事情来让众人讨论，她便会成为大家议论的对象！”
“况且当年你我二人本身就是因下药强行制造羁绊，难不成有假？！”
听到下药两个字，手不自觉收紧攥紧了衣裳。
心头那股酸涩让我克制不住硬吼出来，
“你我是因下药而造成羁绊，可并非是我下的药！你放出这般的消息让众神如何想我？！”
他睨了我一眼，那目光之中带着森森寒意，冷声道，
“过去之事我不想追究，是不是你下的药你自己心里清楚！”
刹然之间，无数的委屈与羞耻一涌而出勾起了三百年的回忆。
那时我与临渊还只是好友的关系，一次宴会之后我与他二人醉酒。
临渊被下了药，强行夺走了我的清白。
他的那杯酒只有我触碰过，所有证据的指向表明是我给他下的药。
而他将我揽进了我怀中，安抚道，
“游儿，我相信你，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你做的。”
“我会对你负责的，待明日我就去向天帝请旨与你成婚，让月老为我们结成红线的。”
他说他相信我，说此事会影响我的名声绝不会对其他人透露半句。
可他竟然一句也未能做到。
他的冷眼与漠视让我那一句“那你考虑过我吗”再也问不出口。
酸楚的泪水夺眶而出，耳边只有临渊冷冰冰下令赶人的声音，
“这样的小事下次便不要再来烦我了！这些日子你自己搬去偏殿住！”
终于，我率先在这场对峙之中败下了阵来，踉跄去了偏殿。
2.
战神在今日将会送葬去东海，天庭所有神都要前去送别。
昔日与我并肩站一排的临渊站在了翼楚身侧，满是心疼地抱了抱翼楚安抚道，
“别太难过，一切有我在呢。”
翼楚哭成了泪人，扑进他的怀中。
他毫不抗拒，搂着她的肩一声声轻哄着她。
在她面前温柔的临渊狠狠刺了一下我的心，那是我鲜久不曾见过的模样。
天帝咳嗽了几声，提醒他注意场合。
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翼楚，冷着张脸站到了我的身旁。
仙子们看到他与我一同站着纷纷皱起了眉，甚至有仙子到他身边劝说，
“临渊殿下，白游对殿下做的事情我们都知晓了！这样的女人配不上殿下，就该赶下凡间才对！”
听到旁人对我的贬低，临渊神情淡漠没有任何要为我说话的意思。
我睨着仙子沉声道，
“为能属实的传闻也能听信？我瞧着你这仙子才该被贬下凡间......”
话还未能说完，临渊冷冰冰侧眸盯着我，不悦道，
“聒噪。”
仙子退了下去，我压着怒气低声问他，
“为何不向他解释清楚？！难不成为了翼楚就该让我背负被旁人厌恶的目光？！”
他眼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淡然道，
“不过是几句议论而已，旁人爱如何说便如何说，是你度量小容不下。”
我愤然要辩解，可下一刻周围传来有关翼楚身份的议论。
“战神从凡间带回来的女子法力低微，难不成还厚着脸皮想呆再上天庭？”
临渊箭步上前，凶狠地攥住了议论仙子的衣领，低吼道，
“楚楚也是你们能编排的？！只要她想留在上天庭，我会为她留一个合适的位置，不须你多嘴多舌！”
他神情怒不可遏猛地扔开道歉求饶的仙子，对众人宣布，
“楚楚是我多年挚友，更是战神最放心不下之人，若是再让我听见任何对她有不好的议论，我定会亲自拔此人的舌头！”
尽管知道他对旁人议论我不在意是因为他不爱我，可看到他维护翼楚这一幕时，还是忍不住的眼眶发涩。
仅仅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翼楚哭红了眼躲进他的怀中，哭诉，
“殿下，如今战神才逝去便有如此多人看不顺眼，日后我在天庭的日子可如何是好啊......”
她的眼泪让临渊手足无措，为她抹去泪水承诺，
“不会的，我会让你以最尊贵的位置留在天庭。”
我不愿再看下去，转身要回广寒宫，脚才抬出临渊的声音便响起。
“我对白游半点感情没有！与她成婚完全是因为她对我下药！今日我再此宣布，我与她已经解除红线！”
“我所爱之人一直是楚楚，这些年被白游绑在身边只能作为朋友默默照顾她，今后我会娶她为妻、她会成为广寒宫真正的主人！”
这样的话我似曾相识，临渊在与天帝向我求婚之后也曾说过。
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仿佛很远又仿佛就在不久之前。
天帝同意赐婚给我与临渊，他牵着我的手爬上了天庭之内最高的天塔。
拉着我的手冲着下方喊道，
“我要娶白游了！她会是我唯一的妻、是我广寒宫的女主人！我临渊会与她携手共度一生！”
他的笑容深情又真挚，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诉说情话。
那天，我们紧紧相拥感受着对方的心跳，久久没分开。
众神纷纷起哄、欢呼声将我从回忆之中抽离而出，我背过身不敢去看这场所谓的‘幸福’。
泪水滴在地面，我迈足了力气才抽身离开。
原来放弃，需要如此大的力气。
3.
战神葬身之后，临渊便将翼楚带来了广寒宫。
翼楚的欢笑声从正殿之中传来，在我耳中却如刀割般痛。
解除红线只剩下两日时，翼楚来了偏殿。
她脸上挂着的是我从未见过的得意，讥笑中带着轻蔑说，
“白游，偏殿可还住得惯？”
我盯着她，平静地反问，
“让临渊大肆放出我给他下药的消息，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吧。”
上辈子我就曾想过，临渊再如何厌我也断然不会拿我名声来为翼楚造势。
被推下诛仙台时，看到翼楚嘴边那抹嘲笑我恍然。
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而已。
她挑了挑眉，傲睨着我。
“是又如何，白游，凭什么你的命如此之好？！凭什么你轻轻松松便能成神，还找了太子成婚？！”
“我就是要抢走你得到的一切东西！前日在战神送别上，你那痛心的模样真是可怜呢。”
从前在凡间时，我与翼楚便是死对头。
我成神后，她也勾搭上战神上了天庭。
只不过法力低微一直无法成为真神，这些年想必她早就恨透了我。
我无视了她眼中的挑衅，漠然道，
“能被抢走说明不是我的东西，翼楚，那是我让给你的。”
她眯住眼瞪着我，冷笑出声。
“让？白游，你到现在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处境？那我便让你重新体会被我踩到脚底的感受！”
她挥袖离开了广寒宫，没过片刻临渊又同她一起前来了。
临渊冷眼睨着我。
“白游，你不过只是一个雨神，全靠着我才受到众神的敬仰，还敢羞辱楚楚让她滚出天庭？！给楚楚道歉！”
翼楚的双眼已经红肿，假意劝解道，
“或许她也是无意的，殿下不要生气了......”
又是这副做派，啼哭着找临渊告状让他做主。
多少次，我就是因为她一眼泪而被临渊的斥责，让我与他感情裂缝越来越大的。
如此老旧的把戏，对于临渊来说依旧容易轻信。
临渊护住她，轻声诓哄了几句对我呵斥，
“还不道歉吗？！白游，你不要逼我！”
我冷漠地回视着他，反问道，
“我做错了何事？仅仅因为翼楚的一句话就要断定我有罪吗？临渊，我不认！”
他周遭的气压骤然低沉了好几个度，冷冷逼问，
“你究竟道不道歉？！”
“我没错。”
殿中只剩下他紧握的双拳在咔咔作响，他突然笑了出声，阴寒道，
“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将你在凡间的神像统统给砸碎！我看看还有哪里信徒会来参拜你。”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克制着眼泪艰难地问，
“你......当真？”
他抬手一挥，眼前出现凡间我的神像被他的下手用力的推下高台，摔成了碎片的画面。
被砸掉的神像顿时让我心头郁气难疏。
当年我才成神，法力低微，是临渊下凡去为我造庙建像，帮我拉取信徒。
而现在，顷刻之间成了废铁。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轻扯嘴角忍住眼泪对翼楚道，
“对不起。”
临渊揽她在怀中，冷哼，
“若是你知趣些便不会有这般结局了，白游，一切不过是你自作自受。”
翼楚炫耀的冲我笑着，与他牵着手回了正殿。
我颓废地坐了下来，安抚着自己。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明日便都过去了。
最后一日，我与临渊一同去了姻缘殿。
月老为我与临渊施法彻底解除了红线的羁绊，一路上我安安静静一句话也未曾说过。
许是我太过安静让临渊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将我送到月寒宫，歉疚地对我说，
“日后你若是需要任何帮忙可以来找我，昨日之事我有些冲动......”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朝诛仙台走去。
临渊大步跟着我到诛仙台旁，着急地喊道，
“游儿！你要做什么？！赶紧回来！”
我闭上了眼，毫无犹豫跳下了诛仙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