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日复一日的上学堂,谢安阳觉得李夫子的课实在枯燥。
毕竟他都学过,所以实在没心思好好听讲,但是又不能暴露自己学习进度过快,又要维持自己的神童人设。
所以只能跟着李夫子教学《四书》的时候一同学习,但是人总是不能一直集中精力的,所以总是在李夫子认为该学的时候犯困。
“谢安阳!你晚上都做什么去了!”
李夫子斥责,快要睡着的谢安阳一激灵,再怎么样,身体都只有五岁,有时候实在忍不住。
耳边还有同窗的低低的笑声,其中当属李川笑的更大声。
经过一个多月的学堂生活,谢安阳已经与这些同窗熟识,那些十几岁的大孩子自拟已是大人,不跟他玩。
但是跟他年岁相近的都与他玩得不错,所以李川他们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嘲笑他。
“夫子,学生走神了,学生知错。”
谢安阳赶忙站起身,对夫子躬身致歉。
“李川,老夫可曾教过你这么幸灾乐祸!”
李川听了也只能立马站起。
李夫子为了惩戒两人,没让两人坐下,两人只得这么站着听了上午的课。
其他人也不敢再发出笑声,老老实实听课。
“谢安阳,你跟我来下。”
可想而知,这次被夫子叫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走之前,李川还对他挤眉弄眼了一阵。
这小子!谢安阳被气到,可惜又不得不跟着夫子去学堂后院。
李夫子本身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也因着他这个性格,对各位学子都是充满了压迫感的。
当然,谢安阳也不例外,走在路上时,李夫子并未对谢安阳说一句话,谢安阳确实惶恐了一路。
会被打手心吗?
李川跟他讲过,夫子打手心可疼了,手心能红一整天,他可从未受过这种苦。
“谢安阳。”
“哎......哎!学生在。”
李夫子在书房的书桌前坐下,谢安阳就站立在一旁。
“谢安阳,我对你是寄予厚望的,但不能因为自身天赋,学习就过于懈怠,你可知古往今来有多少神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聪慧,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李夫子说完静静地望着谢安阳,谢安阳紧张的后背都出汗了,可又实在想不到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夫子,学生知错了。”
只得再次躬身行礼。
“再过几日就是秋收假了,你家里一定也忙于秋收,就这几天,叫你父亲来找我一趟。”
这话在谢安阳听来实在如坠冰窖,这是请家长吧,若是夫子对他爹讲些什么,他娘还护得住他吗?
谢安阳虽然不愿,但实在是没办法在李夫子面前耍什么心眼,只得浑浑噩噩的走回学堂。
“夫子不会打你手心了吧?”
他一回去李川就围了上来,怎么说都是站了一上午的好战友,要人道主义关心一下。
"唉,不是,好了别问了。”
谢安阳都不想再提,提了也没办法改变自己被叫家长的事实。
甚至谢安阳看着旁边吃完饭还在复习今日功课的林潜都来气,就会读书的死书呆子。
“喂,林潜,这么简单的东西你天天学还不会啊,你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你的同桌。”
谢安阳承认自己是有点迁怒,但又实在忍不住发一下疯。
“学习不认真被夫子训斥是天经地义的事,是你自己该反思的,你上课走神对得起辛苦送你来学堂的爹娘吗?”
林潜也不过六岁半的年纪,上学仅半年,却是这么老气横生的训斥人,简直像是翻版李夫子。
谢安阳本来三分的气也硬是被他逼到了七分,李夫子是夫子,那林潜算个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林潜的脸,总感觉好像哪里似曾相识,越看越让人生气。
实际上,林潜那小小的模样生得极为俊俏可爱。
尽管年仅六岁,但他那精致的五官已然初显端倪。白皙的肌肤犹如羊脂玉般温润细腻;一双大眼睛明亮如星,眼眸深邃而清澈,仿佛能够洞悉人心。
跟谢安阳各有千秋。
“我的爹娘需要你来操心吗?倒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学那么久都记不下来这几本书。”
谢安阳当然没想到其实这几句话对一个六岁小孩来讲其实挺刻薄的,他好像也渐渐地变得更像个五岁小孩,甚至作势想过去揍林潜。
而后就被李川和李海拉住。
在学堂里,其实说跟谢安阳关系最好的,莫过于李川、李海两兄弟了,因为年岁相差不大,所以平日里就一起玩。
不过李海性格腼腆一点,不太有存在感。
“算了算了,你们要是打架夫子可是要重罚的。”
之前也有学生打架,李夫子后来各打了二十下手心,还请了双方的家长,那两个学生回家又被一顿好打,后来就没学生敢在学堂闹事的。
李川自认比他们大上两岁,是个好哥哥,好声好气的劝了好久谢安阳,才把这次事端平息下来。
但是这一下午,谢安阳也没再待见林潜,这同桌做的,只能说上一句互不搭理了。
应该说是谢安阳单方面不搭理林潜,林潜本来就话少,一心只有书本。
回到家,谢安阳也是实在没办法对爹娘开口说李夫子请爹过去找他。
但是不说又不行,夫子那边又没办法交差,实在只能等吃完饭先跟娘通通气。
“娘,那个,就是,李夫子说最近让爹过去找他谈谈。”
王翠翠听了这话也是有点着急,忙开口问:“可是你在学堂不听话惹了夫子生气?可是淘气了?”
“没呢,我没淘气。”
最多是上课走了下神,不过谢安阳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我跟你爹说说,左右还不到家里最忙的时候,明儿个就让你爹去。”
说完又风风火火跑去院子,因着王翠翠有了身孕,谢大根在家务活上总是帮着些,现在正在院子里洗碗。
王翠翠虽然怀着身子,但走起来还真快,一下子就消失在谢安阳眼前。
时间已近深秋,天色暗的早,家里又没有余钱买上几根蜡烛,所以谢安阳已经不在晚上读书。
夫子给他布置的课业都是些背诵的事,因为年岁小,至今还未叫他写几张大字。
所以等爹娘都出去在院里,也只能一个人待在堂屋,有些无助可怜。
谢安阳家里实在小的可怜,家里总共就两个房间,一个堂屋,奶奶还在世的时候,他爹未娶妻前是爹和小叔一个房间,奶奶一个房间。
后来爹娶妻,小叔平日就在堂屋暂歇。
再后来,奶奶去世,小叔出去镇上讨生计,两个房间一间被堆了杂物,至于谢安阳都是跟爹娘住一个屋的。
所以现在局势尴尬到就算谢安阳躲进房间,他爹要是回来揍他还是能揍的。
要不就装睡?那实在又有点做贼心虚。
幸好谢安阳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那顿揍,他爹只是跟他讲明日跟他一起去学堂,后也没问什么。
因着小孩子的身子实在是犯困的很,就算谢安阳辗转反侧,也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这次又是谢大根陪着谢安阳上学,虽然谢安阳开心不起来半点。
到了学堂,李夫子也只是先让谢安阳去教室,至于谢大根,就被李夫子带去了后院。
谢安阳人微言轻,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改变不了,一切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就算是晚上回去要挨打,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只得乖乖温习书本。
“谢安阳,你可知这句话是何意?”
谢安阳吃惊的望向向他询问的林潜,怎么回事?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一时间谢安阳望着林潜也没有说话,他多多少少有点记仇,这好像给他来了个报复的天大的好机会。
“你若不给我讲,那我之后再问问夫子吧。”
那怎么行!谢安阳再次别扭上了。
他不给林潜讲,林潜去问夫子好像天经地义,但是心里又有些不痛快。
但是就这么简单的给林潜讲,那他心里更不痛快。
“我可以给你讲,但是你以后都要管我叫大哥。”
谢安阳脑海里就浮现点恶趣味,虽然他没有被叫大哥的习惯,但是反正就想看林潜憋屈。
“大哥。”
林潜倒是从善如流,并未有半点不愿意。
很好,难过的还是只有谢安阳。
虽然林潜叫了,但是谢安阳还是没感觉自己赢了。
就像是一口气闷在了心里,怎么会有这样没脾气的人。
不过谢安阳既然答应了,也就认命给林潜讲起来。
林潜也是很给面子,听得很专心,讲完林潜还对谢安阳冒了一句。
“谢谢你,大哥。”
“你还是不要叫我大哥了,我现在不喜欢了。”
谢安阳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算了,他跟个六岁的傻小孩置什么气。
另一边,李夫子带着谢大根来到书房,还特意拿了张椅子让谢大根坐下。
谢大根惶恐的接过椅子,局促的说不出话。
在他们农户人家的印象里,读书人都是高不可攀的,士农工商,是刻在骨子里的阶层。
别说更是教导读书人的夫子了,更是敬重的不行。
谢大根早在来时就想好了,要是李夫子说他儿子顽劣,惹夫子生气了,他怎么说回家都要揍上谢安阳一顿。
当爹的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他儿子偷懒耍滑惯了,要不是他娘拦着,早就挨揍了,这次要是在学堂惹夫子生气,他娘都拦不住。
“谢兄弟,我这次叫你来就是为了谢安阳的学习问题,你们可有考虑过孩子的未来?”
李夫子一下子把问题抛给了谢大根,谢大根没上过学,但是面对夫子提问的紧张好像是与生俱来的。
“李夫子,我跟他娘实在是没读过书,也不太懂啊。”
想了许久,就只能憋出这样一句。
“你们做爹娘的不了解,那我便跟你们说清楚。谢安阳早慧,读书资质也是上乘,我教了一辈子的书,他是我教的资质最好的学生,日后若是能勤勉学习,童生、秀才应当不在话下,甚至,连那举人也可肖想一二。”
李夫子停顿了下,接着道:“举人想必你也听说过,我们这清溪村的学堂就是靠李举人支持才办起来的,举人可免一百亩的田税,这学堂的日常开支,便由免税的族田里出。”
说起田地,谢大根能听懂了,他家里,算上他弟弟谢二根的,一共是7亩田。
母亲生前分了家,因着他是大哥,分了家里的宅屋,然后再有三亩地。
而弟弟则是分了四亩地,因着不在家中,那七亩地一直都由谢大根一家耕种。
本朝赋税不重,十中取三,那若是能免税,岂不是平白多了三成粮食。
“也不讲举人,就单说考上秀才,也能免上二十亩田地的赋税,还有一户除自身外,能免除自身外两人徭役。”
单是这个,谢大根就听得心头火热,甚至比当老大爷诱惑力更大些,毕竟这是看得见摸得着切身的好处。
“谢安阳日后定是要读书的,只是他虽聪慧,对读书却没那么勤勉,业精于勤荒于嬉,做爹娘的定要对他有适当的管教。”
“夫子放心,我定然要好好管教管教他。”
谢大根甚至已经想到要不晚上回去揍谢安阳一顿吧,叫他上学不勤奋。
“谢兄弟莫要如此,勤勉是他个人意愿的事情,你若是过分怪罪他,怕是适得其反。”
李夫子虽然也体罚学生,但是仅仅是打学生的手心罢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孩子若是真的过分淘气,都是由自己的爹娘揍的。
所以李夫子教学多年,一瞧着谢大根就知道他的打算,但他觉得谢安阳倒也不至于需要挨这顿揍,所以自然出言劝告。
在谢安阳不知道的情况下,险之又险的,他根本想不到还是李夫子为他说了几句好话他才逃得了一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