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崔言昭被痛醒,浑身上下撕扯的痛。
她睁开眼,入眼却是熟悉的崔府别苑闺房。
耳边响起一道声音:“王妃,您醒了。”
一个面生的丫鬟伺候崔言昭坐起来,朝她解释。
“昨日城东一片发生罕见的地龙翻身,王府房屋坍塌严重,您母家波及较小,所以王爷带您回母家暂住,婠月**和李公子也回来了。”
听到这些,崔言昭下意识问道:“蓝樱呢?”
平日里近身伺候自己的人都是蓝樱,今日怎么换了人?
闻言,丫鬟脸色微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战战兢兢之色。
崔言昭心底倏地不安:“她怎么了?”
丫鬟不敢隐瞒,将自己知晓的全都说了出来。
“昨日地动,蓝樱冲进坍塌的屋子里找您,被砸伤严重,如今请不到大夫,只能先安置在下房……”
“听说她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已经昏迷,但身体仍旧撑在您的身上,双手紧紧护着您……”
崔言昭的心猛地一颤。
蓝樱与自己同岁,八岁便卖入崔府为奴,十年过去两人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
危急之下,妹妹将她推入深渊,夫君也抱着心上人弃她而去。
唯有蓝樱,却不顾危险将自己死死护住。
崔言昭眼眶忍不住泛红,她忍着剧痛,趔趄地从床上起来。
她要去看看蓝樱,那个不是亲人却比亲人更重要的人。
可走到下房时,她的心被狠狠揪了起来。
“蓝樱!”
已是十一月的寒秋,蓝樱浑身是血的躺在冰凉的石板上奄奄一息。
“大夫,大夫,快去叫大夫!”
崔言昭不顾自身的伤势,紧紧将蓝樱抱在怀里。
蓝樱听到她的声音,勉强睁开眼。
“**,您来了。”
崔言昭的声音发颤:“你怎么那么傻,地龙翻身是要人命的,你怎么还不要命的往里跑。”
蓝樱虚弱一笑:“当然是**值得。”
“我八岁就被卖进崔府,您待我如姐妹一般,既不苛责也不打骂,还给了我许多银钱让我给爹娘治病。”
“您是天边的明月……不该就此陨落,我不过是一介贱奴,命……不值钱。”
瞬间,崔言昭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别哭,奴婢也会跟着难过。”
蓝樱吃力地抬起手,想要帮她擦掉眼泪。
但血迹斑驳的手却始终都抬不起,只能艰难地颤颤巍巍扬起又坠下。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进气少出气多。
“看不到**摆脱清河崔氏,自由翱翔于天地了……不过我都帮**安排好了,到日子后他们就会挖墓掘棺救您出来……”
“到时候……蓝樱会化作风和雪,换个方式陪在**身边……”
说完,她的手重重垂下。
崔言昭心跳骤停。
“蓝樱——!”
……
崔言昭哭肿了眼睛,也只能忍着悲痛,为蓝樱处理了后事。
她看着眼前的土丘,哽咽道:“再过几日,我体内的金蚕蛊也会彻底发作,等我摆脱了清河崔氏的身份,就带你一起远走高飞。”
回闺房时,崔言昭路过崔婠月的房间,却意外听到她和裴懿安的声音。
“懿安哥哥,地动时我弃姐姐于不顾,还不如她身边的下人,姐姐醒来肯定会生我的气。”
她抽噎的话音落下,便传来裴懿安宽慰的安抚。
“地动凶险,你年纪尚小,昭昭作为姐姐更应该保护你。”
崔言昭呼吸紧滞了几分,她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裴懿安正在床边一勺一勺亲自给崔婠月喂药,动作温柔体贴。
喂完药,他又拿出一个水蓝色的小瓷瓶。
“婠月,这是我从神医谷求来的良药,有活血化瘀和安神的双重功效,给你疗伤。”
崔婠月不肯要,哭着推开了裴懿安的手。
“姐姐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她比我更需要。”
裴懿安将药塞到她手里,露出几分怜惜。
“你是妹妹不用这么懂事,昭昭是清河崔氏的嫡长女,身为姐姐她不会计较这些的。”
崔婠月看着手里的药,忍不住握住了裴懿安的手。
“懿安哥哥,当初你为了我上山做佛子,给我点九千九百九十九盏佛灯祈福,又为我破戒下山,这么多年的情义我都知道。”
“只可惜我已经嫁给了祈桢,什么都给不了你。”
裴懿安拂去她脸上的泪。
“我知道,只要你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