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崔氏来探视林云皎的时候,林云皎正披头散发,坐在床上拿着簪子在左手上划一道血痕,嘴里还念念有词。
她环顾四周,一片狼藉,流丹似乎叫林云皎打晕了扔在墙脚。
当日崔氏定计,给林云皎下了混乱神智的药,坐实“失心疯”的名声,好顺其自然结果她的性命。
眼下见她疯疯癫癫,崔氏放了心,起身要走。
林云皎却忽然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发出一阵怪笑。
崔氏有些发毛,回头看她。林云皎又低下头,将血涂抹在自己的面颊上,嘴中只管嘟囔不停。
眼下分明是白日,崔氏却莫名有些意怯。这两天府中出了几件稀奇古怪的事,林住只说怪力乱神。这些事,和疯了的林云皎,有无关系呢?
崔氏心中疑虑,她在婆子的搀扶下靠近林云皎,林云皎却忽然闭了嘴。崔氏想了一想:“将她绑起来看着,料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至于流丹......”
她倒是想先打死了流丹,再摆布林云皎。只是白氏出殡在即,到时候只怕还要流丹作证林云皎是真的得了失心疯。
“流丹,也绑起来,绑松些,不要勒出伤痕来。”
林云皎任凭她们摆弄自己,又开始哼唱,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崔氏身边的大丫头寒鸦有些瑟瑟,轻声道:“夫人,大、大小姐这个样子,不像是发疯,倒像是中邪。”
哪有发疯的人这么平静,只晓得刺自己的?
崔氏闻言,正合了前些日子的事,却冷笑道:“世上哪有什么邪魔?不过是,装神弄鬼。”她故意将后四个字言慢咬重,林云皎却浑然不觉。
崔氏懒怠多留,便又要走。林云皎忽然阴恻恻开口:“今夜晚,子时分;山隹雏,梦魇侵。”
崔氏闻言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她只有一个儿子,名唤林云清。如珍似宝养到七岁,乃是她在林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一向除了她和林住两个并贴身伺候的仆婢,轻易绝不肯让他见人。
林云清一向体弱多病,素来一点点风吹草动,崔氏都不舍得惊他。她不怕林云皎故弄玄虚,只恨她胆敢咒自己的孩子。
崔氏当即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道:“你若是管不住你这条舌头,我就割了它!”
林云皎若能被吓得住,也就不算是疯子了。只是被崔氏捏着,她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喉鸣。
崔氏松了手,点了两个婆子:“堵上她的嘴!今晚你们就在这里守着她,若是再叫她出去弄鬼,我要你们的命!”两个婆子连忙保证自己必然寸步不离,崔氏这才忙着往她儿子房中去。
崔氏走后,两个婆子大眼瞪小眼,都有些无奈。
她们不是不晓得这两日府中的事,不像崔氏对林云皎百般防备,她们只觉得小孩子魂弱眼净,若是真撞克着什么也难说。因此虽然惧于威势留了下来,心下难免打鼓。
不一时流丹醒来,见如此景状,不由放声大哭。林云皎在一旁不为所动,那两个婆子却不耐烦,也不多说,扯了一块布将她也堵上。
林云皎很是安静了些时候,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才又从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将两个睡过去的婆子惊醒。
这两个人看主子眼色办事,只是一来害怕林云皎已经“不干净”,二来白氏夫人在的时候待下人比崔氏宽和,她们也不忍为难了这位大小姐,只说:“小姐安静些吧,夜深了,将就着歇歇。”
林云皎充耳不闻,眼睛盯着东南。
两个婆子有些发怵,东南方向,正是大公子所在。二人不晓得如何是好,只好听凭她去。林云皎倒是没持续多久,不过一盏茶功夫,又静默下来。两个婆子才放些心,却不想东南方向真有些闹腾起来。
二人胆战心惊,看着毫无察觉沉沉睡去的林云皎,只得宽慰自己一番,又道:“咱们今晚上别想睡了。还是盯紧一些,免得撞到夫人眼前。”
另一个点一点头,不过一会又轻声开口:“你说,大姑娘是不是真的撞了邪?病了那些日子,醒来就和换了个人似的。而且......”她又压低些声音,“大姑娘白日里说了些胡话,今晚就......”
“你不要胡说!”那婆子赶紧捂住她的嘴,“眼下还未见得有什么事,别自己吓自己。大公子素来多病,夜晚不安生也是寻常......”
正说话间,“啪嗒”一声,窗户忽然打开,一阵风卷灭了蜡烛,屋内霎时漆黑一片。两个婆子惊叫一声,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