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女朋友在一起三年，只为了她一句想在A城有个家。
我便开始不分昼夜地拼命打工，白天在办公楼码字搬砖，晚上外卖代驾什么都做。
一天晚上我又去送外卖，在一家热闹的夜店里我竟然看到了告诉我正在公司加班的女朋友。
她身边跟着三四个男模，她大手一挥，台上DJ兴奋在麦克风里喊：“今夜所有消费由汤玲洲小姐买单！朋友们欢呼吧！”
我呆愣在门口，这还是网购衣服9.9包邮还要货比三家的我的女朋友吗？
我担心她是喝嗨了一时间冲动，挤过人群想去找她。
却听见她的闺蜜大声问：“又买单？要是汤之砚知道你这么豪肯定惊得下巴都会掉了。”
汤玲洲不屑地笑：“你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就是在装，以为演一个深情的穷小子我就会疯狂地爱上他。”
“他以为自己是灰王子啊？我就要陪他演戏，看到能演到什么时候！”
原来这些年我无怨无悔的付出在她的眼中都是在演戏。
我以为她和我同病相怜，我以为我们彼此深爱。
既然她害怕我贪图她的钱财，那我就离开，不脏她的眼了。
我离开后她却发疯般将我留在身边，“我错了，不要离开我好吗？”
1
在A城买房对于两个刚毕业两年的年轻人来说压力不小。
但是一想到我和汤玲洲的青春期都没有父母陪伴，在亲戚家寄人篱下处处看别人眼色。
所以当她说想买房时，我非常理解她对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家的执念。
我咬牙坚持，对自己苛刻到了极致，一件衣服穿到透明最后还要剪碎成抹布用。
出去买水果，摊主想加个苹果凑个整数都会被我拒绝。
我坚持要微信扫码，几分钱都要省下来。
汤玲洲总是笑话我：“几分钱都要计较清楚，你真是钻钱眼里了。”
我总是会认真地告诉她：“别小瞧这几分钱，积少成多啊，钱就是这样一点点攒出来的。”
然后她会无奈又心疼地抱住我，哄着我说等她发财了一定要包养我，让我再也不用省钱。
我知道她是在给我画饼，但是我乐此不疲地听她给我讲有钱之后的生活。
她说，她会每个冬天带我去南方群岛过冬，那里的海鲜在那个季节最肥美了。
她说，她会送我们的孩子去国外读贵族学校，再也不用经历高考的苦。
她说，我是她一生中最爱她的人，她永远都不会和我分开。
我为了她的这些话，努力工作赚钱终于攒够了房子首付的钱。
可是这美梦却在今天我看到的一切彻底击碎。
我刚把快递送到顾客手上想要离开的时候，就听到舞台DJ在大喊女朋友的名字。
那三四个裸露上身的男模将她抬起来，她笑得那样开心。
我不敢相信那人真的是我女朋友。
她玩得正开心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我却一直看着她。
被那群男人放下之后，她闺蜜站在她身边，我记得她是我们同校的大学同学。
嘈杂的声音让曹寒婷不得不在她耳边大喊，“又买单？要是汤之砚知道你这么豪肯定惊得下巴都会掉了。”
汤玲洲不屑地笑：“你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就是在装，以为演一个深情的穷小子我就会疯狂地爱上他。”
“他以为自己是灰王子啊？我就要陪他演戏，看到能演到什么时候！”
2
曹寒婷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么肯定他在装？万一人家真不知道呢？”
汤玲洲不屑一顾：“那又怎样？他要是真这么穷，我给他点钱补偿一下不就好了，难不成我这种千金大小姐还真要和那种穷小子在一起啊？”
我跌跌撞撞推开周围的人群，逃避现实一样骑着二手电动车离开夜店。
我学历不高没有人脉，来到大城市也只能在办公室做工资最少的工作。
还以为汤玲洲和我一样，可没想到她是真千金，这一切不过是在陪我演戏。
她觉得我也在演戏，我在装深情骗她。
我从哪里能知道她是富家千金，又怎么能装深情装三年呢。
她不知道我是真的爱她，也最恨别人的欺骗。
神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我呆坐在沙发上很久很久，这三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是她的演技？
沉浸在爱情里的我竟然一点都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当我回过神时，家里的钟表已经指到了一点。
我打开手机，我们的微信界面上只有她下午八点时的那条“在公司加班会晚回”的消息。
她在骗我，如果不是晚上十点在夜店里看到她，我绝不会怀疑她。
想了一想，我点开我们一起办的银行卡，那里面有我们共同的存款。
我拿出纸笔还有计算器，打算将这笔钱算清楚。
之前我们计划买房子，所以三年来我们的工资都放在一起。
既然她觉得我是在演戏骗她，那我也没必要在和她继续了，我不会多要她一分钱。
虽然我高中时就父母双亡，很多年一直过着只够温饱的日子，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占任何人便宜。
更不可能趴在自己女朋友身上吸血，也绝不做迎娶富家千金变成夫人的白日梦。
我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这双手和吃苦耐劳的能力挣来的。
三年了她怀疑了我三年，却不好好看看我究竟是怎样的人。
不劳她费心去想怎样戳破我的表演了，我会自行离开。
卡里一共二十万的存款，我们的工资差不多在加上我出去兼职，我拿回来的也十五万。
凌晨两点，汤玲洲终于回来了。
她浑身酒味，一见到我就缠在我的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之砚，我回来晚了，没生气吧？”她把头埋进我的胸膛，“我去应酬了，坏同事们一个劲儿灌我酒，我好难受啊，想喝你的解酒果汁。”
她撒谎的同时还能心安理得地让我照顾她。
3
我把她抱进卧室的床上，没有给她榨果汁，只是给她倒了一杯水。
沉默地看着她把水喝完，她察觉到我心情的异样，坐起身想抱我，被我拒绝。
“之砚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回来得太晚你不开心了？”
她强行搂住我的腰，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可怜兮兮地解释，“别不开心了，我这样也是为了咱们的将来啊。”
“今天我多加班一会、多喝一杯酒，明天我们的房贷车贷就能少一点，不是吗？我不想你一个人这么辛苦。你还信不过我吗？”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我的表情，我笑着说：“我没说不信你啊。”
听到我这样说，她才放心地微笑。
我盯着她看，“那你信我吗？信我是真的爱你吗，信我为了和你在一起真的付出全部努力了吗？”
汤玲洲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不自然，她扯着嘴角说：“我当然信你了，之砚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啊？”
我拍拍她的后背，像以前哄她入睡那样，“没什么只是觉得被骗的人很可怜，我不想骗人也不想被骗。”
直到最后她也没说真话，我的试探再一次换来她的谎话。
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我怎么也睡不着，曾经的回忆再次袭来。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大学附近的超市里，那时候我正在为生活费拼命打工。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收银台前，怎么也算不清这周的账单。
看着账单上缺少的这四千块，小姑娘急的都快哭了。
原本都收拾东西打算回宿舍的我于心不忍，留下来陪她算账到后半夜终于找到了原因。
她破涕为笑的时候，我知道我心动了。
有一次她将手表遗忘在了收银台上，我替她收起来的时候看到表盘上布满了划痕。
我看她经常戴着这只表，应该是很喜欢很珍惜这只表。
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我将表带回去交给商城我认识的老师傅换一块新的表盘。
那时候老师傅还惊讶地问我，哪里拿得这么好的表？
一个穷学生怎么可能会用好表呢，我笑着说老师傅看走眼了，这表不贵的。
修好表后我期待地拿给她，那时我只觉得她会惊讶和开心。
“我的表你拿走了？”
“你忘在收银台上了，我找人帮你把表盘换成新的了，这样你就能继续戴好久了。”我开心地告诉她，“希望你能喜欢。”
现在想来她的表应该很昂贵，她那时的表情应该是怀疑我偷了她的表。
汤玲洲是不是从那时候起认为我看出了她很有钱，然后开始厚脸皮地追求她呢。
4
这一整夜我都睡不着，自虐般地在脑海里回忆她每一处质疑我的表情。
早上她上班离开家，送走她后我立刻收拾东西，将我的行李整理出来。
我点开我们的银行卡，她说担心自己大手大脚，这卡一直绑定的是我的手机号。
我将属于她的那笔钱转到她的微信上。
昨晚我就买好了火车票，也在微信上提交了电子辞职信，带着自己不多的行李去到了火车站。
我在候车室里看到她发来的微信消息，“怎么了，为什么给我转这么多钱？”
“这是我们这三年来你存在卡里的钱，我一分不少地全部还给你，这是明细你不放心可以对一下账。”
我将昨晚整理好的工资明细图片发给她，下一秒她就打来了电话。
“之砚你这是干嘛啊？这笔钱咱们不是说好了要用来买房的吗？”
“我们的钱没有必要算这么清楚啊？”
我叹了口气，“要分清楚的，我不想你觉得我在占你便宜。”
“什么占便宜啊？”她还在装傻充愣，“咱们俩的花销全是你在出，你哪有占我便宜。”
“汤玲洲别在演戏了，你是富家千金我是穷小子，我配不上你的。这几年委屈你陪我过苦日子了，你不用在装了。”
“还有你觉得我早就看出来你的真身份，只是在演深情骗你贪图你的钱。你错了汤玲洲，我是穷可我还没龌龊到惦记别人的钱。这三年我的品性如何你是真的看不见吗？我知道你因为当年的那只表怀疑我。”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但是让你失望了，我就是一个没见识的穷小子，那只表究竟有多贵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看不起我，欺骗我，是我傻是我活该，现在你不用陪我演戏了。”
“汤玲洲我们分手吧。”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将她的微信拉黑，掰断了电话卡。
5
火车开始检票了，我站在长长的队伍里，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自从我考上了A市的大学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乡，爸妈的房子之前一直在亲戚手中，这次回家也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
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昨晚一夜未眠的我很快睡着了。
梦里理所当然地我再次梦到了汤玲洲，我曾经真的很想要和她有一个家。
梦境中我又回到了大学校园，那个我们刚刚认识的地方。
她告诉我，她的父母离异远赴他国，他们谁都不想要她。
她只好住在亲戚家的客厅里，她是一个女孩生活很不方便，所以她只能早上第一个起床晚上最后一个睡觉。
她说，她知道爸妈每个月都会给她寄钱，可是亲戚扣住她的生活费不给。
亲戚说，他们照顾她就应该从爸妈给她的钱里拿走一点辛苦费。
上高中的时候，她经常饿肚子胃病也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那时候我真的感叹怎么世界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只不过我可能会更悲惨一些。
我的父母在我初三的那年出车祸双双离世，于是我被迫开始在各个亲戚家中寄宿。
那个暑假我也睡过别人家的客厅，到了高中我坚持要住宿舍，叔叔婶婶拗不过我只好同意。
之后我便很少去亲戚家，哪怕生活费不够花我也不会开口要。
考上大学之后更是靠自己勤工俭学。
也许就是两个人过分相似的经历，我才会敞开心扉热烈地爱她。
当她答应我的告白时，我还偷偷地对在天上的妈妈承诺：“妈，我一定会对她好的，她再也不会感到难过了。”
6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竟然满脸的泪痕。
我真是个大傻子，人家拿你当笑话看，自己还在这里偷偷难过。
清醒点吧，她不爱你，你不过是千金大小姐无聊生活中的玩物，她演戏逗逗你罢了。
我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去看望了叔叔婶婶，也拿到了爸妈留下来房子的钥匙。
这是一个七八线小城市，没有A市里坐办公室的工作。
于是我找了附近工厂里一份文员的工作，工资不高但是好在小城市消费也低。
没有买房的压力，日子怎么都能过下去。
刚到这里的时候，厂里的叔叔阿姨总是对我充满了好奇。
他们问我：“你一个上过大学的年轻小伙子怎么还回来了，咱们镇子里多少年轻人都往外跑啊。”
我笑着回他们：“在外面漂着太累了，想回来躺着摆烂。”
听到我这样说，叔叔阿姨们纷纷说摆烂可不好，迟早要回去的。
我不再回答，大家也就聊起别的话题。
晚上下班，叔叔婶婶会过来在我的冰箱里塞点他们种的水果蔬菜。
节假日时，我还能帮他们照看孙子，教他们学学外语。
这样简单平淡的生活，渐渐抚平了我心里的伤疤。
过去的那些伤害，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7
可惜我生来就是一个倒霉蛋，生活总是不遂我愿。
今天在厂里的仓库清理余货时，突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干呕后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从小到大，我有不舒服都靠忍着过去，这次也想忍过去。
可一连好几天都这样，实在疼不过去了我才到了附近的医院做检查。
为了省一些检查费用，我去看了中医。
中医的手搭在我的脉上，不一会她的表情就变得严肃。
“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怎么身上这么多累病啊，尤其是你的胃问题很严重啊。你最好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不知为何，当我听到癌症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
只是觉得自己的预感终于来了。
我年少失去父母时就知道，我就是一个倒霉蛋，我的生活不会顺利的。
被女朋友骗然后患癌症，这才是我应该过的日子。
我拿着卡里的存款，看来这点钱也要留不住了。
我听了中医的话，前往大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只是癌症早期，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不想做手术也不想化疗，我选择了保守治疗，正在医院等着拿药的时候。
我遇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曹寒婷。
“金之砚，你怎么在这呢？你知不知道，玲洲为了找你都快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