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个半大小子扶着唐三奶奶正站在门外，晨风吹着干瘦的驼背老太太，真怕她被吹跑了。
“哎呀，三奶奶，您快进来坐！”唐甜愣了一下，迎着老太太进门儿。
唐三奶奶拍拍唐甜的小脑袋，再扫了一眼屋里，忍不住皱了眉头，叹气道。
“你哥哥们身体不好，你娘又是个脑子拎不清的，幸好你这孩子比以前懂事了。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就是苦了你这个小丫头了！”
唐甜虽然不觉得眼前的情况多难以忍受，毕竟相比末世，这已经算安稳了。但有人心疼，她还是感激。
“谢谢三奶奶，我不苦。而且我娘是一时想不开，等她好了就会护着我们，我哥哥也会治好病的！至于我爹......他不要我们，我们更不想要他！”
小丫头这么硬气，还真是出乎唐三奶奶的意料，也合了她的脾气。
她脸上忍不住露了笑模样，夸赞道，“对，丫头，就该有这样的志气。等你娘醒过来，你就这么同她说！三个孩子的娘了，什么时候都要直起腰杆挣命，哪有空闲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之前唐大勇出征战死，你们不是一样过日子？如今就当他骨头都烂透就行了！”
唐甜也笑了，虽然瘦的小脸不如巴掌大，眼里却亮晶晶，很是聪明狡黠的模样。
唐三奶奶又揉揉唐甜的枯黄头发，然后扭身从半大小子手里拿了一个打满补丁的小布袋子。
半大小子许是有些舍不得，小手抓的死紧，被唐三奶奶狠狠瞪了一眼。
“我们家有些吃不了的糙米，给你们拿了一些，留着熬粥喝吧。”
说罢，老太太就扯着半大小子走了。
天灾四年，饿死人无数，唐甜怎么会相信唐三奶奶家有吃不完的糙米，说不得就是饿着肚子接济她们娘四个了！
她想把米还回去，但想了想又停了脚步。
她的空间不好暴露，唐家偷出来的米粮更不好让人看见，这二斤糙米倒是可以做个好幌子。
而且留着这份善意，对哥哥和娘亲来说，也是一种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果然，唐川全程听得清清楚楚，眼圈儿已经感激的红了。
唐甜放好糙米，正要关门，不想李二爷爷家的四叔又来了，送了一只风干的兔子......
南街的五婶子，东边山脚儿的大嫂子......
日头不等升到山头，破败窝棚的小炕上已经放了不少东西。
许是在富贵人家，这些糠饼子和干菜窝头，连奴仆都不稀罕吃，但对于唐家母子四个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李秋霜醒过来的时候，唐甜正给大哥喂饭，还要抽空给二哥擦去嘴巴上的米汤。
李秋霜眼泪又哗哗淌了出来，都是她没有用，好好的孩子，跟着她吃了太多苦，以后成为庶出，许是还要被人欺负，莫不如一了百了......
唐甜眼角扫到娘亲哭的厉害，但她硬是装作没看见，直到照顾哥哥们吃完饭，才重新盛了一碗糙米粥，好似唠家常一般说道。
“娘，你是不是想不活了，而且还是带着我们一起去死？”
李秋霜沉默，有些愧疚的低了头。
唐甜搅合着稀粥，小脸很是平静。
“娘，我大哥很聪明，若是读书，以后许是能考个状元回来呢。我二哥力气大，若是治好病，也能走武举。还有我，我这么聪明，又跟神仙爷爷学了本事，以后也一定会赚很多钱，过富贵日子。
“但你要是为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去死，就没人护着我们长大了。我们落到我奶奶和婶子手里，甚至是那个跋扈的公主后娘手里，大哥怕是一口药汤都喝不上，很快病死，二哥这个傻子也要被扔出去自生自灭。外边灾民这么多，你猜二哥最后会被烤了吃还是煮了吃？”
烤着吃，煮着吃？！
李秋霜豁然抬了头，作为母亲，孩子绝对是她的逆鳞，胜过那个黑心肝的男人！
唐甜指指自己的小身板，继续说道，“还有我，娘，我长的很不错，就是太瘦了。去年有货郎来村口卖东西，就跟奶奶说过，我这样的小丫头卖给人贩子，送去江南做什么瘦马，能卖不少钱呢。你说，你死了，奶奶会不会第二日就提脚儿把我卖了......”
“不，不！”李秋霜一把扯过闺女，死死搂在怀里，心里自责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只想到自己心里苦和恨，怎么就忘了三个孩子病的病，傻的傻，小的小，没了她，他们要怎么活？
唐大勇能抛弃多年同甘共苦的发妻，又怎么会看重疼爱孩子。
更何况，那个公主年轻又美丽，他们还会有孩子。到时候她的孩子怕是奴仆都不如，甚至当真被害死被卖掉！
“不，糖宝儿，娘错了！娘不死，娘肯定不死！呜呜，娘护着你们，谁也别想害你们！”
“这就对了！”唐甜笑的大眼睛弯弯，把粥碗塞给娘亲，欢快催促着，“娘，你赶紧吃饭，吃饱了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李秋霜好不容易转变了想法，但也没有头绪。她一个女子，身无长物，要怎么带着三个孩子在这荒年活下去。
大儿子和二儿子要治病，四口人要吃饭，马上过冬天寒，她们没有一点儿准备，这破窝棚也不足以遮风挡雨......
就是村里乡亲能救济她们一时，却不能救济她们一世啊！
幸好，唐甜想的清楚。
眼见娘亲喝完粥，她麻利的把所有东西都收进空间，然后扯了哥哥们下地，脆生生说道。
“娘，咱们走吧。”
“走？去哪儿？”李秋霜有些懵。
唐甜回答的理直气壮，“当然是去县城告状，然后你同爹和离，带着我们和唐家断绝关系啊！”
不等李秋霜应声，她又补充了几句。
“娘，你记得，一定是和离，不是休妻。因为和离，你才有权利要回你的嫁妆！唐家的院子是你用嫁妆银子建造的吧？家里的用物和农具也都是你买的吧？我们要回来就有落脚地儿了！最好再找唐家讨要补偿银子或者粮食！他们不是要跟着唐大勇到京都享受荣华富贵吗，正好这些东西都留给我们！”
李秋霜伤透了心，但到底安守本分大半辈子了，突然说和离，心里有些慌。
“是不是再等等，你爹兴许......”
咣当！
破窝棚的门扇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唐老太带着唐老二和唐老三，还有幸灾乐祸的刘梅花怒气冲冲闯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