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眼瞧着李二一行人走远，李佩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张无忍。见他一脸的轻松，有些担心的问道：“恩公，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我和爹爹打赌的。”

张无忍走到井边坐了下来，一边摆弄着身上的衣衫，一边解释道：“也不是为了你，我也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天底下的商贾。他们空有家财万贯，但并没有获得应有的尊重。他们才是这个国家出钱出力最多的人。我现在和你说这些你可能不明白，等到三五年之后，我会证明给那些顽固的士人们看看。”

李佩旋觉着张无忍心里有一股子执念，可凭她的学识能力只能隐约猜到他可能是出于对商贾的同情。

其实，张无忍的观点和李佩旋从小接受的教育有很大的出入，但她相信自己的恩公不是一个坏人，他这么为商贾说话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想到父皇的那个赌约，李佩旋一时有些泄气，走到张无忍身边小声问：“那你打算怎么把煤球卖出去，现在不到季节，我爹爹肯定也不会帮忙的。”

张无忍摸着下巴，他静静的回忆起上学时老师曾讲过的商品三要素，价值、顾客和利益。

价值和利益没得说，可煤球的顾客范围似乎被张无忍自己定成了普通的消费群体。换做后世，这种定位固然能快速出位，但这里是大唐，绝大多数的财富都掌握在门阀手里。

但想要从世家门阀手里挣钱，这不仅需要手段，还得要有能与之平等对话的身份，否则自己只能是被压榨的那一方。

整整一夜，张无忍都在苦思怎么才能和世家门阀对上话。

第二天一大早，李佩旋接到了一封书信，说是她的四弟今日要来造访。

失眠了一整晚的张无忍正坐在地上打哈欠，见送信的小厮腰间都挂着价值不菲的玉佩，他猛然间意识到原来自己身边就有一个出身高门大户的世家子。

他抖擞着精神来到李佩旋身边，在心里整了整要说的话，才问道：“那个佩旋，你弟弟和长安城那些贵人的关系怎么样？”

李佩旋不知张无忍为何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还不错，平日里他们小哥儿几个章台走马、吃喝玩乐，都快成长安城的祸害了。”

一听对方还是个纨绔，张无忍心里窃喜，这种爱吃喝的孩子，不恰恰中了自己的下怀。这年头纨绔的腰包，可不是后世的学生手里那三瓜俩枣能比的。

想到这里，张无忍颇为激动，可当他看到李佩旋一遍一遍的读着那封信，还是决定这次放过李家人。

有了决定，张无忍飞奔进屋，拿起纸笔刷刷刷花了一张图纸便出了门，临走前还交代李佩旋务必要留弟弟在家吃饭。

约莫一个时辰后，小院门外来了一队马车。

“大姐，大姐！”

马车还未停稳，一个小胖子撩开车帘就跳了下来，落地时在地面发出咚的一声。

李佩旋闻听院外有人叫喊，擦着手就走了出来，扒在门上往外瞧，顿时欣喜万分，快步迎了上去。

到了近前，李佩旋伸手就在李泰的胖脸上摸摸捏捏，笑着说道：“小雀儿，你怎么又长胖了。”

李泰很是享受大姐捏自己的脸，挠着头嘿嘿直笑，接着伸手一指门外，道：“父皇说你在这里过得很苦，我就把你芷萝宫里的东西都搬来了，你肯定能用得着。”

姐弟俩来到院门口，就见院外停着十数架马车，车上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箱笼，甚至连桌椅板凳都有。

瞧见旧物，李佩旋眼泪打起了转，可她只是伸手摸了摸，就让李泰拉回去。

这些箱笼里的事物都是宫中御用的东西，恩公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到时自己的身份可就暴露了。她可不想因为身份悬殊，影响自己和恩公之间的关系。

李泰虽然不明白为何大姐非得隐瞒自己的身份，但大姐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违背，只好吩咐人拨转马头，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姐弟二人说说笑笑进了屋，瞧见屋里破破烂烂的样子，李泰还是忍不住哭了一鼻子，拉拽着大姐让他跟自己回宫。

李佩旋好说歹说才让李泰安静下来，可这会儿日头已经走正了。

耳听得李佩旋声称要做饭，李泰吃惊不已。

大姐可是皇女，长这么大还从未见她亲自下过厨。可到了张无忍这里，竟然学会了生火做饭。

李泰不由得想起了来时父皇的那番话，大姐当真是被那张无忍蛊惑了？

他越想越气，干脆搬着蒲团坐在了院子门口，他打算等张无忍回来，好生教训一下那个穷小子。

日上三竿，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背着一个大包袱，手里提着两个铁皮架子走了过来。

瞧来人的方向，李泰猜测这人便是张无忍。

等到张无忍走到近前，两人皆是好奇的打量起对方。

看了半天，李泰率先开口问：“你就是那个蛊惑我大姐的小子？”

张无忍没着急说话，见面前这小胖子穿着一身锦袍，知道这就是李佩旋的四弟。

他放下担子，掸了掸下身上的尘土，露出一嘴的大白牙，笑道：“你把我拦在门外，你大姐知道吗？”

李泰吃了瘪，愣了一下，回过头看了一眼院内没瞧见大姐的身影，放心了不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问你，是不是你不让我大姐回家的？”

张无忍摇摇头，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故意开起了玩笑，“其实一开始我还是比较希望她离开的，毕竟我这里条件不怎么好，让她住在这里实在太委屈了。”

“不过，后来我改变主意了。”

李泰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猛然间意识到会不会是张无忍惦记上了大姐。他记得大哥看上了苏家的小娘子后，就想找各种理由把她留在东宫。

他皱着眉，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已经看穿张无忍心思的模样，得意的笑着说：“你是喜欢上我大姐了对吧，我大姐长得这么漂亮，以后上门求亲的肯定会不少。”

张无忍伸手在李泰的胖脸上扭了一下，笑道：“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说着话，他挑着担子进了院子，见李佩旋正在屋里做饭，连忙招呼道：“佩旋，你别忙活了，看我给你弄了什么好玩意儿。”

李佩旋闻声走了出来，连忙从张无忍的身上解下包袱。

包袱很沉，还有一股子羊膻味，估摸着里面有一大块羊肉。

再一看被张无忍摆在脚边的铁桌子，李佩旋不免有些好奇，“恩公，你弄这种铁桌子做什么？家里的桌子不是还能用吗？”

张无忍一边摆弄铁桌，一边解释道：“这东西叫铁板，只要在底下烧上煤球，把肉放在上面炙烤，再撒上香料，就能做出十分美味的烤肉了。”

一听是烤肉，原本怀着好奇心跟过来的李泰，顿时兴致缺缺。

“原来是做烤肉啊，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呢，少见多怪。我家的烤肉可是用松香木炙烤而成的，那味道可谓是长安城一绝，你用这铁疙瘩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张无忍抬起头，不怒反笑，心道可算是勾起你小子的攀比心了。

“打赌，如果我做出来的烤肉比你家的好吃，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