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裴家母那年病危之时，我三步一叩首跪上安兴寺为她祈福。

多年尽心侍奉终于换来她几分真心，哪怕她还是会偏向自己的儿子。

但留给我的这几分真情，已经足够了。

等屋子里的人散尽，桃知这才扑到我的床边大吐苦水。

「公子和小公子好狠的心，委屈死我们少夫人了......」

我安抚地摸了摸桃知的头。

然后问她，「桃知，你喜欢江南吗？」

桃知愣神。

裴舜钦的心上人会来找我并不意外。

只是她竟敢大胆地向门房报了裴家未来少夫人的名头，倒是让我没有想到。

门房皱着脸向我请罪。

桃知一贯是个见不得我受委屈的暴脾气。

撸起袖子气势汹汹，「我去打得她满地找头！」

我摇摇头，让小厮将人请进来。

来人一袭红衣潇洒，满脸傲然不羁。

周身气度华贵，是与我全然不同的气质。

我看到她的脸，愣怔了一瞬。

随后又端起无懈可击的笑。

「**请坐。」

她似乎是没料到我会如此平静，轻哼一声。

「又是这样假模假样地笑，你们这些高门**就是这样，无趣得很。」

见我毫无反应，又继续说教。

「当今女子当以昭和长公主为榜样，你这样的女人，太过死板无趣。」

听到昭和长公主的名号。

我的眼皮才抬了抬，正欲开口。

余光却瞥见匆匆赶来的两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是我的夫君和儿子。

桃知捧着一壶茶冲出来，重重往桌上一放。

她是练过功夫的。

这水长了眼睛似的直直地洒到红衣女子的衣摆上。

只是几滴。

红衣的女子不悦地皱眉，怒喝一声，「不长眼的！」

随即抽出剑来，往桌子上一劈。

水壶和上好的木料做的桌子登时四分五裂。

桃知将我护在身后。

我的丈夫匆匆赶来，将红衣女子拉进怀里。

「梓澜，我不是说过我会解决好家里的事情吗？」

「你太慢了嘛，我便亲自来会会你这无趣的夫人。」

她靠在我夫君怀里，声音娇俏。

我的儿子轻轻拽了拽红衣女子的衣角。

她惊喜地将小团子抱起来，「哎呀小团子让我来掂掂你长肉了没有～」

这一幕和谐得要命。

我从未如此清楚地感受到。

我再怎么站在父子俩旁边，也始终像个外人。

裴瑾对那女子展露从未在我面前展露的依赖。

我的心也随之一寸寸地冷下去。

4

「李氏，你的性子古板无趣。」

「但你这夫君和儿子却有趣得紧，不若都让与我？我定不会亏待你。」

女子似乎并不在意在裴舜钦和裴瑾面前展露她的想法。

这话说得嚣张无礼。

她能有这样的底气，还得多亏打进门起就没看过我几眼的裴氏父子。

一张和离书递到我面前。

桃知一把抓住，我看出她眼里有着想要撕烂这张纸的冲动。

从桃知手里抽出那张和离书。

上面的字迹我再熟悉不过。

裴舜钦已经在上面签好了他的名字，端正俊秀。

和我与他初见时一样。

「月茹过得不容易，我自会补偿你。」

裴舜钦心疼地揉了揉她的秀发。

我的儿子抱着她的脖子，软软地说，「梓澜姨姨，我还有一个罐子，里面全装着我的钱。」

「我都可以给我母亲，只要你能嫁进来做我的娘亲就好了～」

那是我从他出生时一分一分替他存下的。

可他却想用这笔钱来赶走我，好让别的女人进门。

我望向毫无挽留之意的父子俩，浅笑。

「那此后这对父子便不归我管了。」

裴家处处有我功劳，和离书上不曾乱写。

可我的夫君和儿子却逼着我下堂。

我没要裴家一分一毫的补偿。

第二日便悄无声息地搬离了裴府。

走的时候，下人传话说父子俩正陪着萧梓澜逛街。

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追出来，递给我一个盒子夹着一封信。

「月茹亲启，我自知已无颜再见你......

这是我年轻时的细软，与裴家没有任何关系，你放心收好......

舜钦的仕途怕也是会止步于此......我不日也将移居别院了......祝安。」

我收起信。

他母亲都能看出萧梓澜的身份，裴舜钦却陷入爱情里看不清。

孤女？

那可是晟朝如今唯一的公主萧梓澜！

裴舜钦一心想要走上他爹爹生前的位置。

只是不知道他得知自己想娶回家的孤女，是一朝尊贵的公主时。

又将作何感想呢？

不过都与我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