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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我趁着天色未明便出了门。
城外的庄子里,管事见我来得这样早,有些诧异。
我取出那个藏在暗格里的木匣,手指轻抚过上面的纹路,打开匣子,里面整齐码着父亲这些年寄来的银票。
原本想着要攒够一份像样的嫁妆,如今却是不需要了。
江南路远,这些用作盘缠已经足够。
回府时已近晌午,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喧哗。
只见司马茹站在廊下,指挥着下人将我的物什往外搬。
“这些东西都扔出去!”她高声喝到,“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也配住在这正房里?”
我的书箱被粗暴地摔在地上,父亲送我的那套《诗经》散落一地。
一个丫鬟正要去捡,却被司马茹厉声喝止:“别碰!这种粗鄙之物,脏了你的手。”
就在这时,沈佑匆匆赶来,“住手!”他沉声喝道,大步流星朝我走来,叫停了家仆们。
司马茹原本还想发作,见是沈佑来了,立刻收起了方才的跋扈。她垂下眼帘,柔声细语道:“沈郎君,我只是想替你收拾收拾正房,好让它更体面些。”
我心头一颤,看着他转向我的目光,心中隐隐觉得他还是在乎我的。
可就在这时,我看见沈佑身后跟着的公公,手中捧着一道明黄色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尚书之女司马茹,德才兼备,堪为良配。着与沈佑结为夫妇,明日完婚…”
司马茹闻言,得意地扬起下巴,这才让下人停了手。
沈佑注意到我手中的钱袋,皱眉问道:“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或许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我出乎意料地平静,扯出一个假笑:“听闻明日便是大喜之日,我自然要去置办些东西。”
闻言,沈佑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你能想通就好,既如此,明日我们便一起完婚吧。”
“只是要委屈明歌呆在后院,不能在前堂拜堂成亲了。”
看着沈佑毫无廉耻的嘴脸,我笑着点了点头。
我确实想通了,只是花的时间长了些。
夜深人静时,我收拾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手中的银钗在月下泛着冷光。
父亲十年前的教诲突然在耳边响起:吾儿,世间男子多薄情,功成名就后,能守糟糠者甚少。若他负你,宁潇洒离去,绝不可卑躬求全....
想起和父亲的赌约,我才恍然爹的用心良苦。
十年磨一剑,我谢他沈佑不娶之恩。
大婚当日,喜字贴满了朱漆大门,十几顶花轿整齐排开,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手中的包袱轻得像一片羽毛,我换上一身素色骑装,将那一身称不上红的喜服叠放在床上。
马蹄声轻响,我牵着马儿从后门离开,晨露打湿了靴子,带着几分凉意,身后的沈府,喜乐声愈发热闹。
“明歌,明歌!”沈佑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吉时快到了,该准备出门了。”
脚步声渐近,却在房门外戛然而止。
“回大少爷的话,姑娘一早就出门了。”
沈佑皱眉:“这个时候她能去哪?”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唢呐声骤然高亢,媒婆的声音划破晨空:“吉时已到——”
我策马从开拔的迎亲队伍旁疾驰而过。
马蹄扬起的尘土中,我看见沈佑一身大红喜服站在府门前。
目光相撞的一瞬间,他瞳孔猛地缩紧,眼底满是震惊:“明歌!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