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B市
赵小宇从小就知道,他的母亲是个妓女,而他长着一副和他妈妈相似的脸,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扬,高鼻梁,苍白如纸的皮肤。他恨这张脸,他也恨自己的妈妈。
每次妈妈带着不同的男人,回来他们城中村的小破屋时,都会把他赶出家去,他就这样光着脚,穿着拖鞋睡衣,坐在门口等着,直到里面妈妈的尖叫声慢慢平息。
他不喜欢那些男人,所以每次坐在外边等待的时候,他就会在脑海中意淫,将白晃晃的刀子,插进屋里那对够男女胸膛的画面,那应该会很刺激吧。那些男人好似也感受到了他的恶意,有事没事地都会欺负调笑他一番,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孩子怎么想。
其实妈妈平时她不发病的时候还好,不但不会打他,心情好的时候,她还会给他买披萨和冰淇淋吃,赵小宇很喜欢吃冰淇淋。特别是草莓味的,每次都会让他暂时忘记对妈妈的仇恨。每次这个时候,妈妈都会安静地看着他,一口口吃着冰淇淋。其实她生的很美,三十出头的年纪,即便不施粉黛也比同龄的女人要漂亮。只是脸上总是愁云惨淡的,让她看起来并不好亲近。
最近妈妈不发病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因为妈妈挣得钱越来越少,听说最近城里严打扫黄,她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没有钱,她就没法买药,没有药,沈小宇知道他又要挨打了。
晚上妈妈把她装进黑色的行李袋里,说要带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他怕急了,他不想死,但他不敢从行李袋里出来,他知道如果他敢反抗,妈妈肯定会往死里打他。他只得跪在行李袋里,双手合十,不停揉搓着,祈求着。
“妈妈,求求你,我不想死啊!妈妈求求你,我不想死。”沈小宇绝望的哭喊声,在这个四十平的小屋内回荡着。
而这样的事情,在沈小宇十二岁岁的人生中,时常都会上演。每次妈妈发病,要拉着他一起死的时候,都会大骂一个男人的名字“赵重卿。”她一定很恨这个男人,恨到她要用尽所有恶毒的词语,来问候这个男人的全家。
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她开始不让沈小宇吃饭,说要让他饿死,早上妈妈出去了,便把他锁在屋里,他翻箱倒柜的找,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他饿的头晕眼花,肠子搅在一起,翻江倒海的难受,他只得来到水龙头下喝水充饥。
晚上妈妈终于回来了,她拿了一个面包来到儿子身边,招呼儿子快吃。他饿极了,没有多想打开面包便咬了一口,一股子奇怪的味扑鼻而来,他赶紧把剩余的面包吐了出来,仔细看面包上面撒了什么东西。
妈妈一把抢过剩下的面包就往他嘴里塞,一边塞一边大喊着:“咱们娘俩一起死吧,活着太辛苦了,死了就解脱了。”
沈小宇拼命挣扎着,求生的本能让他奋力推开了妈妈,他跑到厕所呕吐起来,他用手指压着舌头根部,让自己把刚刚吃下去面包吐出来。
妈妈追到了厕所,看见他把刚吃进去面包吐出来,顿时火冒三丈,她一把抓住儿子的头使劲地往马桶上撞,鲜血顿时从额头流了下来。巨大的疼痛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这一刻他不想再祈求母亲放过自己。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把妈妈推倒在地,突如其来的反抗让妈妈始料未及,她猩红的双眼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甚至忘记了哭闹。
当天晚上,妈妈睡着后,赵小宇却始终无法入睡,饥饿感越来越强烈,额头的痛感更让他心烦意乱,他盯视着妈妈的睡脸,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他走到煤气前,轻轻地拧开了开关,然后独自走出了家门:“既然她那么想死,我就帮她一把,我的妈妈,你就这样好好睡一觉吧,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赵小宇心里想着,嘴角竟不禁露出一抹狠绝的笑意。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他不知道要去哪里,虽然他很饿,但他现在脚步轻快,神色轻松,他感觉痛快极了。
一直闲逛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才慢悠悠地回到家,此时家外边已经围了一群人。他挤了进去,看见黄色警戒带围着,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和警察,在他家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抬出来的担架上是一个女人尸体。
“那个小男孩就是死者的儿子。”邻居家的男人朝着警察喊了一声,用手指了指人群中的赵小宇。一瞬间人群中投过来太多目光,有怜悯,有疑惑。赵小宇并不觉得难过和惊慌,甚至有些得意。
一个高个中年警察走了过来,蹲下来看着赵小宇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你家吗?”
赵小宇盯着,那个叫做李队的中年警察。他大概四十岁,皮肤有点黑,头发带了点羊毛卷,眼睛不算大,但闪着精黑的光。
“我叫赵小宇,这是我家。”赵小宇淡定的回答,丝毫看不出惊慌。
“那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我妈说她不要我了,让我滚,不让我回家,我在前边的商业街逛了一晚。”
警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额头的伤口上。
“这是怎么弄的?”
“我妈妈打的,她说让我和她一起死。后来她又说不要我,让我滚。”
警察没有再说什么,他朝着警车那边喊了一声:“小温,过来一下。”
一个漂亮的年轻女警跑了过来,问道:“怎么了?李队?”
“那个你带他先回队里,帮他先处理一下伤口,然后联系一下儿童福利院那边,看他这种情况是否符合要求。”
“好的,我知道了。那现场这边呢?”女警问道。
“应该是自杀,死者生前患有严重的抑郁症,等现场的同事取证完我们就撤。”
女警应了一声,带着赵小宇离开了,赵小宇表面顺从地跟在后边,心里却有点得意地想着,“都是一群饭桶。”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