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明洪武七年。
杭州府。
崎岖不平的官道之上,一个人数不少的行商队伍,正在向前奔驰。
位于商队中间的马车,由两匹骏马拉着,前后皆有护卫跟随。
马车之中,坐着三个男子。
其中两个年轻男子坐在一起,手上拿着书卷,埋头苦读。
马车走过崎岖的道路,让车上颠簸的很。
这让俩年轻男子,神情都有些难受,不过捧着书的手仍旧是腰杆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而他们的另外一侧,为首的中年男子,则是不偏不倚坐在马车正中央。
虽说是眯着眼,但能够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威严气势,不怒自威。
这几人,正是当今皇室。
散发着威严气势的中年男子,是朱元璋。
另外俩人,则是当今太子朱标以及皇四子朱棣。
“这一路上,见到的各种景象,可否有些感悟?”
中年男子突然开口,向着二人询问道。
“父......父亲。”
还带着一些稚嫩的朱棣,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咱们以皇家身份,进行巡视,所过之处都是一片祥和之景。”
“没有能够想到,微服私访,化为商队之后,所见之处就跟之前大大不同了。”
“荒田无人开垦,百姓流离失所,甚至仍有不少难民,聚集在杭州府中乞食。”
“这些都是我们在之前,所未曾见到过的。”
“四弟说的甚是。”朱标也放下手中的书,神色凝重道,“沿途所见,不少县仍旧是有破败景象。”
“纵然父亲已经免了五年赋税,但大旱之后,仍旧太考虑人治。”
“即便旱灾在今年有所缓解,可若是父母官不做事,就会导致如此情况出现。”
“你们呀,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听完二人的话,朱元璋平静开口。
“要我说,这一路上经过的各个府县,其中的官员,都该杀。”
朱元璋以最平静的语气开口,但说出的话让人心里发毛。
“能够知情不报,将灾后各处,渲染成太平盛世。”
“须知,这可不是一县或者一府之地,就可以进行做到的。”
“从上而下,定然是有一条利益链条。”
“沆瀣一气,蛇鼠一窝,当才是有此种情况。”
“身为百姓的父母官,领着咱发的俸禄,行的却是如此苟且之事。”
“你们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朱元璋说到这里,语气仍旧是平静的。
只不过,朱标跟朱棣二人,都感觉到马车中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他们对自己父皇朱元璋,很是了解。
知道他越是平静,就越是说明,内心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
天子一怒,血流漂橹。
这种情况出现,就意味着滚滚人头落地。
二人不再回话,开始闷头翻着书页。
朱元璋也不说什么,而是掀起窗帘,将视线转到窗外。
看着到处一片破败景象,心中怅然。
洪武四年开始,南方不少区域,遭遇接连两年的大旱。
这其中,尤以浙江行省为重,导致民不聊生。
要知道,浙江行省以及附近等处,本来在历朝历代都是富饶之地。
因此,也就成了乱世之中,各路人马必争的宝地。
元末之时,更是成为农民军跟元廷争夺的重点区域。
致使乱象十足,兵荒马乱,民众纷纷逃难,十室九空。
这战事平歇,大明建国还未几年,又遭逢如此大难。
朱元璋为此,还免了五年赋税,且让朝廷下放了不少赈灾粮,在各方面进行扶助。
而他此番率众巡视,就是要看一下,浙江行省各处秩序究竟恢复的如何。
只是结果,让他心生怀疑。
他们一行人,所过之处各府县进行招待,都是一片祥和景象。
祥和的有些不像话,根本就不像遭逢大灾之后,所有的景象。
朱元璋性格本就多疑,便是做出决定。
让车驾御辇先行回到应天府。
而自己则是带着朱标朱棣等人,以及此时尚且叫“亲军都尉府”的锦衣卫,乔装打扮成商队,悄然出行微服私访。
这一下,果然之前各府县营造的祥和景象,都露了馅。
朱元璋跟朱标等人所见到的,多处仍旧是一片荒芜破败景象。
原本他们之前所路过的,只不过各地在粉饰太平而已。
这怎能让他不愤怒?
“踏踏踏!”
马车在使劲颠簸了一下过后,脚下的路,突的变得平缓起来。
坐在马车中的三人,最能够有所察觉。
这个年代普遍而言的马车,短途还尚可。
若是长途跋涉,可并不是什么叫人享受的事情。
全国各处的路,哪怕是官路也都崎岖不平,很难行走。
而这个年代马车本身材质又硬,坐在上面颠簸的很,遇到山路更是要把人给颠散架。
尤其是朱元璋他们,伪装成的是一般商队。
所坐的马车,自然不能够太过奢华,不然太不符合身份。
朱元璋征战多年,身子骨还硬朗,能够适应得了。
但朱标跟朱棣二人,可就遭了大罪。
尤其是朱棣,此时才不过十三岁,又不像大他五岁的朱标一样,往日经常跟随部队行军。
自然就是难受的很,只不过不敢叫苦罢了,只敢私下嘀咕。
此时感觉到,马车行驶过的区域,简直如同平地一般,立刻就来了精神。
“父亲,这路怎么突然变平了?”
“这简直是跟来到了应天府一般。”
“不,连应天府之中,都没有这样的好路!”
朱棣有些兴奋,拉住窗帘往外看。
看到宽阔又平整,足足能并排行驶五驾马车的大路,开始喊起话来。
朱元璋此时,也完全注意到了这点。
“前方要去的区域,是钱塘县,这是到了钱塘县的官道之中。”
“知县苏白,咱倒是有些印象。”
朱元璋若有所思道。
“此人是前两年的进士,被分到这钱塘县来当知县。”
“这大路建的,当真宽阔平稳。”
“仅凭此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人一定是有真才实干,且很是为民着想。”
“否则的话,将修路的钱,贪墨到己身,岂不更好?”
“我倒要看看,他与其他人,还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