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安发泄够了,终于记起正事,指了指桌案上的瓷碗,道,“喝了。”
自打她第一天从裴正卿的床上下来,她就知道,像她这样卑贱的人,是不配孕育裴家的子嗣的。
凉药入喉,苦涩难咽,但林婉儿眉头都没皱一下。
裴正卿重欲,又贪念和她厮混。
而裴子安恨他们苟且,想折磨她,又不敢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只能拿凉药来折磨她。
为此,她被裴子安赏了不少凉药,早已经习惯了。
裴子安见她乖觉,心中的闷气少了大半,照旧问道,“今日可打探出什么消息了?”
她本是一个孤女,和妹妹相依为命,却因为长了一张和裴子安已逝未婚妻一样的脸,被带进了裴府,顶替了林婉儿的身份。
起初,裴子安待她还算客气有礼,因为她像极了林婉儿。
她的言行举止,也被一一仔细**过,处处都有林婉儿的影子。
这样的日子,虽然憋闷,但好在安稳,裴子安还替她照顾年幼的妹妹。
她知足。
可后来,因为裴正卿的一句夸赞,她的一切都变了。
她不得不委身去勾引裴正卿,借此为裴子安探查有用的消息。
裴正卿爱她的皮囊,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自己侄子的未婚妻按在身下承欢。
如此,已经过去月余。
起初,裴正卿防着她,从不在她面前谈正事,后来松范了些,她偶尔能探听到一些对裴子安有用的消息。
今日也有,但她没直接说,而是提出条件,“我想见见我妹妹。”
闻声,裴子安阴戾的眸光一滞,假咳一声道,“我会安排的。”
“什么时候?”她追问。
裴子安本就是敷衍她,见她如此咄咄逼人,怒骂,“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林婉儿默默承受着他的羞辱,垂首敛目,一句也不反驳。
往常,为了牵制她,只要她能从裴正卿那带来有用消息,想见妹妹就是一句话的事。
现在却百般推脱,恼羞成怒。
上辈子,她死的时候,只知道妹妹一年前被裴子安暗中送给了别人,最后客死他乡。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个时候被送出去的。
终究是晚了一步,但还有补救的机会。
只要她还活着。
她没再继续激怒他,将偷听来的消息说了。
“贱蹄子。”裴子安扔过来一药包,吩咐道,“这是这个月的药,你找机会哄他吃了。”
林婉儿接住药包,有些慌神,这是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一时半会看不出名堂,但日积月累,会掏空人的身子,击垮人的精神。
在她第一次爬上裴正卿榻上的时候,裴子安就给她了,算上这包,已经有四包了。
裴子安恨裴正卿,明明他是长房嫡孙,就因为这病恹恹的身子,坐不上家主之位,白白便宜了裴正卿。
独属于他长房的荣耀,被二房抢了,他就算是死,也要捞裴正卿做垫背。
明明是亲骨血,却能做到这种地步,林婉儿上辈子不理解,现在却是分明。
权势迷人眼。
人道皇家无情,世家大族里的争斗亦不遑多让。
金玉堆砌的百年宗室,内里的肮脏,人心的险恶,又有谁人知?
再次回到凝香阁,春露见她弯着腰捂着肚子,面色惨白,额上泌出细汗,赶紧将人扶进房中。
快速地拿来帕子替她擦汗,“姑娘,是不是又喝凉药了?”
林婉儿咬牙忍痛,说不出话,接过春露递过来的暖手炉塞进被中。
她打量了眼房中,问,“夏荷呢?”
“夏荷被管事嬷嬷叫去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了。”春露说着,探头看了眼门外,嘀咕道,“怎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林婉儿心中冷哼一声,夏荷哪是领月例银子了,不过是和裴子安的小厮鬼混呢。
夏荷是裴子安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上辈子,她撞破妹妹已经身死的真相,质问裴子安的时候,就是夏荷捂住了她的口鼻,害了她的性命。
这次,便拿她的命来偿还吧。
心中恨意滔天,小腹更是绞痛异常,她强撑着,没喊出一声疼。
忽然有人影在窗前掠过,紧接着响起了裴正卿的贴身侍卫方淮的声音。
“林姑娘,家主给你送来了补汤,说让你趁热喝。”
春露闻言,立刻走出去,接了汤盅,谢过之后,返回。
“姑娘,快起来喝口热汤吧。”春露打开汤盅,看了眼,惊喜道,“是桂圆红枣乌鸡汤,里面好像还放了补身子的药材。”
每回林婉儿在裴子安那喝了凉药,腹痛难当的时候,裴正卿那边便会送来一碗补药,喝了之后,便会好过许多。
也正因为这碗汤,她曾经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
现在再看那汤,只觉得讽刺,若是裴正卿当真对她有情,就不会这么糟践她。
他明明知道裴子安对她做的一切,却无动于衷。
因为,她只是颗棋子。
是他们叔侄博弈的棋子罢了。
“放着吧,凉点了再喝。”正在这时,夏荷回来了,林婉儿有意支开春露,便对她道,“我想吃桂花糕了,你去厨房帮我看看。”
春露没多想,听她这样说,忙不迭的就去张罗,路过院中的夏荷时,还交代她伺候主子将汤喝了。
前脚春露离开房间,林婉儿便忍着痛,下床,将这三个月积攒下来的毒药,全部拿出,撒在了汤盅里,搅拌开来。
门口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回了床,才盖好被子,夏荷便扭着腰进来了。
夏荷先是看了眼床头案上的汤盅,而后喊了声,“姑娘,我伺候你喝汤吧。”
说着走上前来,看了眼汤盅里的食材,暗想,林婉儿这狐媚子就会勾人,家主那样清冷淡漠的人,对她竟有几分不同。
林婉儿微微掀开眼皮,面色苍白憔悴,摇头,“我不吃了,你吃了吧,别浪费了。”
闻言,夏荷眸光一亮,甚是贪婪地舔了舔唇,但仍是装模作样的又问了句,“姑娘,你真不喝了啊?”
林婉儿翻了身,背对着她,声音虚弱无力,“你喝吧。”
凝香阁就她们主仆三人,林婉儿又是个好脾气的,平日里得到什么好东西,都要给春露、夏荷分一些。
夏荷没少吃主子的东西,也习惯了这种待遇,自是不会怀疑分毫。
喜滋滋端了汤盅,趁着春露不在,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另一边,方淮回到碧霄园,回禀补汤已送到凝香阁。
裴正卿微合着眸子,点头,问,“告诉启云轩那边的人,下次药量再少放些。”
方淮一怔,家主真是看不得林姑娘受一丁点的苦。
但裴子安又哪是那么好糊弄的,“家主,若是药量少了,林姑娘没有强烈的痛感,恐会引起二公子的猜忌。”
裴正卿掀开眸子,淡淡看过去,一股凛冽的威压扑面而来,方淮立刻噤声领令。
又听主子吩咐,“给裴子安的药,加些量,那样他就无暇他顾了。”
方淮心中一喜,家主这是准备对二公子下死手了。
如此甚好。